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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76】Time After Time -10

简介: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已经很清楚,这是一个时空穿梭的故事。

主角杰克·莫里森在现实和过去中不断穿梭,每次穿梭都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一样的改变。最开始是守望先锋制服的颜色,后来甚至改变了已死亡的加布里尔·莱耶斯的命运。那么,这一次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为了方便区分,我们将莫里森断腿、莱耶斯死亡的现实称为时间线1,简称TL1。

我们将莫里森穿梭回16岁之后,再次回到未来的现实称为时间线2,简称TL2。

1-9章,都属于TL1。从第10章开始,则正式进入TL2。TL2的现实与官方设定更为接近,大家应该会更习惯一些。

 

关键词:正史时间线,时空穿梭




全章节索引目录  

 

杰西·麦克雷平生最讨厌两种人。

第一种人,在他让酒保倒杯牛奶的时候,总喜欢问他为什么不像个成年人一样喝酒;

第二种人,就是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家伙。

他赶了一夜的路,天亮才躺下。阖眼还不到六个小时,这家伙就出现在他家门口,锲而不舍地把门铃摁得震天响,只为让他签收一份巴掌大的快递。

而且那快递还不是他买的。

“我觉得我解释的很明白了,先生。”

麦克雷拿出他在66号公路敲诈勒索时的口才,试图让快递员明白,他从不网购,因为从网上购买枪支弹药是非法的。

“我觉得我也解释的很明白了,先生。”小个子快递员坚持把包裹递到他手里,“地址没错,收件人名字也跟您完全一致。您不放心,我们大可以再确认一遍。”

“不,没必要确认这个,我已经明白你的……”

“梅尔罗斯大道 - 阳光公寓381号,收件人是杰西·麦克雷先生。”快递员说,“每个字都印的清清楚楚,需要我教教您怎么阅读吗?”

看来这快递员不仅个头不高,脾气也不怎么好。

麦克雷瞥了一眼他穿的工作制服:胸背上一片醒目的黄色,胸口印着个奇怪的眼睛标志,旁边写着快递公司的名字:守望者。

“你知道吗?”他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那个名字,“以前人们也这么叫我们。”

“是吗?”快递员面无表情地说,“我真惊讶。”

“是啊,”麦克雷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名字挺蠢的。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想找我去好莱坞拍电影呢。”

“我想说的是,我真惊讶你竟然识字。”快递员说,“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签收这份快递?”

 

 

麦克雷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拿着那个巴掌大的包裹回到屋里。没走几步,就差点绊倒在门口的鞋凳上。

他昨天才刚刚抵达这间公寓,对周围的一切还不太熟悉。昨天到的时候又是深夜,他只顾着通过门口的监控查看有没有人尾随,在确认安全之后倒头就睡,完全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快递吵醒。

这不科学,他心想。

自从5年前,他的两位如父兄般的长官一同死在那场著名的爆炸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两个星期。

在这偌大的世界,没有一栋房子写着杰西·麦克雷的名字。没有什么地方能被称作他的家,哪怕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

守望先锋解散了,于是他失去了唯一的家。自那之后,他便当了个小有名气的雇佣枪手,重新开始浪迹天涯。

理论上,不可能有人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

他把快递盒翻过来,想在包装上看出些许蛛丝马迹。这份快递用简单的牛皮纸包装,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在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二维码。

麦克雷心想,就算这包裹里面装的是个迷你核弹,扫个二维码总不至于就能把它引爆了吧?

 

 

手机很快地解析了那个二维码,打开一个视频窗口,映入麦克雷眼中的竟然是哈娜的脸。

“哈娜?”他迟疑地开口,心里有些不确定。

听到他的声音,视频另一边的人看起来却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盯着麦克雷看了半天,然后迅速关了正在直播的录制窗口。

“杰西,真的是你!”哈娜激动地两只手抱住显示器边缘,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过分放大的脸。“5年了!5年啊,杰西!!我差点就把你也写在广告板上了!”

“……我很抱歉。”麦克雷低头,避开了哈娜的眼睛。

“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说能帮我找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一个来骗钱的!”

麦克雷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他的耳中全是电流音和耳鸣。“你说谁?是谁找到我的?”

“这不重要!”哈娜一边仔细打量麦克雷,一边摇头。“你现在在哪呢,杰西?”

麦克雷沉默了片刻,“洛杉矶。”

“你来洛杉矶了,竟然不——告——诉——我!!”

这次,麦克雷的手机麦克风都破音了。

哈娜的眼里含着泪水。她颤抖地指着麦克雷的鼻子:“我告诉你,杰西·麦克雷,你别以为老爸和老爹都不在了,就没有人能管的了你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那个风头很盛的‘BAMF’是谁,我告诉你,等我找到老爸,我要把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你就等着他来收拾你吧!”

麦克雷看着哈娜那熟悉的耀武扬威的样子,恍惚间竟没听清她说的话。他越过哈娜瘦削的肩,看到她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广告板。

5年来,宋哈娜已经成为了Youtube最知名的Up主。麦克雷知道她过得不错,不仅颜好粉丝多还有房有车。他偶尔也会在路边的广告橱窗里看哈娜的直播,每次她的节目要结束的时候,她都会微笑着举起这块广告板跟观众说再见。

别的主播都在广告板上写:“欢迎支持,请收藏并关注!”

她的广告板上却是张中年男人的照片。那男人金色短发支棱而昂扬,一脸恬淡温柔的笑意。末了底下一行字:“我爸丢了,高价寻回”,就像一个常年贴在你家隔壁的寻狗广告。

她没写名字,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是谁。

守望先锋的前指挥官,杰克·莫里森。他的墓碑就竖立在瑞士苏黎世,离爆炸的总部大楼仅一墙之隔。

麦克雷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没有人需要他,每个人离开他也都能过得很好。像他这么一个抽烟喝酒样样沾、坑蒙拐骗学全乎,靠打手枪吃饭、靠天洗衣服的家伙,又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帮助呢?

直到现在,哈娜那隔着屏幕都似乎能飞溅到他脸上的唾沫让他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

她过得并不好,就像他自己一样。

 

 

麦克雷是昨天晚上1点左右抵达洛杉矶市的。准确地来说,是2075年12月21日1点16分。

这本该是一个万籁俱寂、人人都在家中沉入梦乡的时间。

然而此时,洛杉矶街头却是人头攒动。悦耳的圣诞节音乐和着雪花漫天飘扬,人们排队挤在大型超市门口,一边搓手一边兴奋地等待圣诞节大促销的来临。由于几家大型超市都开在重要的交通枢纽之处,整个洛杉矶都陷入了交通堵塞。

麦克雷租了辆老福特,不耐烦地一路摁着喇叭前行。他疑惑地看了三次表,想弄清楚今天到底是21号还是24号。直到第四次,他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正是5年前的今天,守望先锋在瑞士苏黎世的总部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爆炸。时任守望先锋指挥官的杰克·莫里森和暗影守望指挥官加布里尔·莱耶斯在与最后的智能中枢的谈判中发生意外,为了保护所有人,他们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联合国将这一天定为“胜利日”,旨在缅怀英烈,铭记和平。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全球人类不论国家、种族,都能享受为期3天的假期。

这件事带来的最大的影响,就是圣诞节大促销从圣诞节前夜直接提前到了胜利日当天。

刚拐过一条拥堵的街道,迎面又是汹涌的人群。有个卖烤肠的推着小车经过,用力地拍他的车窗,他没好气地摇下来,问对方有什么事。

“你听说过守望先锋吗?”那人呼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一股烤肠味儿。

当然。就是那傻逼组织断我财路,毁我青春,还害得我提前3天被堵在圣诞促销的超市门口。

“没听说过。”麦克雷面不改色地说,“那是啥,智能手表吗?我不需要,我去年买了一块。”

“不是!”卖烤肠的眼看他要摇上车窗,急忙从推车里掏出一个包装花哨的纸盒子:“守望先锋,今年新出的射击对战游戏!火的都卖断货了,不来一套吗?”

麦克雷沉默了片刻,“给我看看。”他说。

他接过那个游戏盒子。这是一套纪念版游戏,里面有安装光盘和游戏激活码,正面写着“守望先锋”的字样。他把盒子翻过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他看着莫里森金色的头发,帅气的战术目镜,还有那湛蓝的守望先锋制服大衣。

“怎么样?”卖烤肠的得意洋洋地抽出一根烤肠,一边吃一边说:“据说都取自真实人物,里面有一大把胸大屁股大的美人儿呢!”

他看麦克雷不动声色,又连忙说道:“帅哥也有不少,除了盒子上这个小白脸,还有个牛仔,叫什么……麦格雷。那可是个小甜心,网上全是他的裸体P图,肯定是你的菜!”

麦克雷听他越说越不像话,驱车就准备离开。

“别走啊!”卖烤肠的急了,“典藏版还附赠神秘皮肤呢!你现在才去超市可是买不到的,我这只要200美金,还不用排队!”

麦克雷迟疑片刻,决定掏钱把它买下来。告别了那个小贩,他把车开出去。过了一会儿经过一家大型超市,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超市外面的广告牌:

《守望先锋》火爆发售中,签名典藏版,只要128。

 

 

“你为什么突然跑来洛杉矶了?”哈娜疑惑地看着他,“拜托别跟我说是来找我过圣诞节的,你知道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麦克雷沉默了片刻,他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哈娜。

5年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希望和失望。如果不是在前几天收到那张照片,他几乎已经要绝望了。

他曾经答应过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在了,那他就会代替他们照顾哈娜,保护她,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受到伤害。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哈娜,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杰克说起他很喜欢挪威的星空,说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去画一张摆在家里?”

哈娜回忆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记得,我记得老爸曾经差点死在挪威,还是老爹徒步穿越极夜区智械的封锁找到他,他才活下来的。”

“上个月,我找到一个画家。她说她曾在斯瓦尔巴群岛见过一个和我正寻找的很像的人,当时那人正在画画,画的就是星空。”

“她当场给我画了张像,可惜这人是野兽派的,画像的功力实在不敢恭维,我到底没能认出来她画的是个高原雪人,还是头秃顶的长毛象。”

“天哪!”哈娜擦了擦眼泪,“我爸这些年流落在外,无人照料,竟然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了!”

“……好在最近格里菲斯公园正在举办一个大型户外写生活动,她又看到了那个人。这是她发给我的照片。”

麦克雷点击发送,他们一起专注地凝视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头发花白、发际线略高的男人正望着远处的HOLLY WOOD标志牌,神情专注而凝重,似乎还带着点怀念。

他的脸上,有一道上下贯穿的巨大伤疤。

 

 

莫里森站在格里菲斯天文台的一角,俯瞰着远处正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的HOLLY WOOD标志牌。

他看着灿烂的金色在纯白的字母上流转。天边的云随风漂流,光束从云朵的空隙中倾斜而出,复被云翳遮蔽。光影轮换间,恍惚若几十年悄然逝去。

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

人生苦短,韶华易逝。仿佛一夜之间之间,他就已经老了。

……不对!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一切的确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

就在昨天,他还跟着年仅16岁的加布里尔·莱耶斯来过这里。他们一起爬山,一起看过这里的风景,随后度过了他们彼此都永生难忘的一夜。

他还记得莱耶斯开车带他逃离,他在车上困倦地睡去。就在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莫里森转过身,长时间凝视着阳光让他眼前暂时性地一片黑暗。他闭上眼睛,斜靠在围栏上,慢慢地回忆着突然涌进他脑海中的39年时光。

“对不起,先生,打扰一下。”

莫里森睁开眼睛,湛蓝的眸子困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

女孩手里拿着支笔在空气中涂涂抹抹,她面前漂浮着一个电子画面。莫里森瞥了一眼,那是Adobe公司出的Photoshop CS66.

“您挡到我的画面了。”女孩不客气地说,用笔杆子指了指他。

“不好意思,”莫里森淡淡地道了歉,“我这就让开。”

“等一下,”女孩却叫住了他,“我是想说,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允许我把您也画进去呢?”

这是个略显突兀的要求。莫里森有些意外,他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女孩已经低下头,专注地凝视自己的画面,显然已经开始动笔了。

莫里森无法,只能重新站定。他看着正在为他画像的女孩,心想现在年轻人的流行时尚他已经不懂了。剃掉一半头发就算了,发尖竟然还染成紫色的。还是哈娜好,从来都不会标新立异地让他操心。

“您也是来参加这次格里菲斯天文台的写生活动的吗?”女孩问道。

莫里森摇了摇头。

“那太可惜了。据说这次参加活动的人,只要提供自己的画作,都能拿到一份别致的礼物呢。”

我还活着,腿也没断,还能再来这里看一眼风景,就已经是够好的礼物了。莫里森想。

“你的脸,怎么弄的?”

紫色头发的女孩漫不经心地问,手里的笔没停下来。

“人生嘛,总是充满意外。”莫里森不动声色地说。

“多可惜啊,如果不是这道疤,我敢肯定就算你再秃一点,也是个老帅哥。”

莫里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就这么摸上去,感觉跟之前是大不一样了。

不知道莱耶斯会不会嫌弃他这张破相的脸?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女孩画完了。

她走过来,用随身携带的印立得打印机把画打印出来,递给莫里森。

“反正画的是你,就送给你了。拿着去天文台里面换一份礼物吧,胜利日快乐。”

莫里森看了看那张画。

在一个有如蒙克的呐喊般的背景中,站着一只好像正在严重掉毛的萨摩耶。

莫里森忽然觉得,他会不会被莱耶斯嫌弃已经不是重点。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莱耶斯,莱耶斯不会干脆认不出他来吧?

 

 

[梅尔罗斯大道,名为“救赎”的酒吧,胜利日当天免费供应酒水甜点,期待您的光临。]

莫里森捏着这张酒水券,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把那张糟糕的画送到天文台服务处,还真的拿到了一份礼物。只是他没想到,命运的轨迹几经转变,总是还有些东西停留在原处。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酒吧门口。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隔着酒吧玻璃窗小心地眺望,却没有看到乔安娜或者乔恩的身影。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门的时候,一只白色带狸花的小猫突然从后面蹿过来,毫不见外地跳到了他肩上。

莫里森唬了一跳,扭头看时,却发现那猫也正盯着他看,一双翠绿的眸子闪烁着探究的神色,冲他喵喵地叫了几声。

“不要对客人无礼,快进来。”

低沉的男声从酒吧里传出来,紧接着酒吧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丝毫不逊于莫里森的健壮男人里面走了出来。

那竟是个东方人,操着口音很重的英语。他束起的长发荡在脑后,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起来既冷酷、又危险。

听到他的呼唤,小猫从善如流地跳下莫里森的肩膀,跳到那人赤裸的手臂上。

明明是冬天,他的衣服却只遮住了半边身体。

他双手合十地道了歉,正准备转身回去,就看到了莫里森插在衬衫口袋里的酒水券。

“哎呀,原来竟是缘分吗?”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友善又温暖的笑容,这笑容在他略显凶相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我还以为这张酒水券已经迷失在命运的旅途中了,毕竟我只是把它绑在箭上随便射了一下。但既然它在你手里,不如随缘进来喝一杯吧。我是大龙,你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杰克。”

“欢迎你,杰克,欢迎来到我的猫酒吧。”

 

 

正是傍晚时分,又赶上节假日,梅尔罗斯大街一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是大龙的酒吧里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酒吧里没有开灯,只在吧台处有一点昏黄的灯光。莫里森进门的一瞬间,仿佛埃及古墓的偷盗者踩错了机关,五六双闪着碧光的眼睛一齐向他望来。几秒钟之后,整个店里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喵喵声。

……等等,他刚才说,这是个什么酒吧?

“怎么样,你一定也觉得它们很可爱吧?”大龙递给他一小瓶温过的日本清酒,看了眼趴在吧台上的两只橘猫:“这是三龙和四龙,它们是我从垃圾箱捡回来的。旁边桌子上的是六龙,可怜的孩子,被主人从楼顶扔下来差点没命。”

角落里还有两只猫,左边那只体态臃肿,只在莫里森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此时又把头埋进一堆猫粮里。大龙指着它笑了笑:“那是五龙,最贪吃。当初我从雪堆里把它挖出来,它饿得只剩一层皮了。”

莫里森看到,在门口跳上他肩膀的小猫就坐在五龙旁边,也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只是瞪着一双绿色的圆眼睛,安静地望着他。

“那只……应该是二龙了?”莫里森指了指那只小猫,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这位店主的命名规律。

“不,那只叫源氏。”大龙轻轻地说。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大龙给猫换过猫砂后,就去了后厨开始烧制什么东西。那玩意儿闻起来有很重的腥味,莫里森猜那应该不是给他准备的。

既然主人无意照料,他决定客随主便,于是走到吧台后面找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三三两两,懒洋洋的,继而越下越认真起来。远处传来一阵圣诞颂歌,是莫里森儿时就熟悉的调子。

他靠在吧台上,一边跟着歌哼唱,一边随意地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不看倒没有发现,一看他才意识到,这酒吧竟然跟39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粗糙的吧台上,乔恩的父亲砸酒瓶时留下的凹痕还在。再往前几步就是舞池,他曾站在那里跟莱耶斯一起唱了一首歌,送给那对年轻的恋人。如今舞池边缘的瓷砖都已经脱落,包了木边之后,全是猫抓过的刻痕。

三角钢琴安静地放在酒吧的一角,笼罩在深蓝色的阴影中。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照亮它的边缘,竟显得它一尘不染,一如年少时的莱耶斯一般。似乎只要莫里森闭上眼睛,还能听到少年指尖流淌的悦耳的钢琴声。

莫里森抬起头,安静地望向钢琴的方向。他的目光越过时间的迷雾和尘埃,想要再次看清那16岁少年英俊的脸庞。

他曾奋力扭转了莱耶斯命运的轨迹,却没想到最终竟是殊途同归。

洗脱了杀人嫌疑并继承了庞大遗产的少年,却依然选择了投身军队。当他问起时,莱耶斯只是笑笑,说这世界需要英雄,想你定会担负起这份责任,那我们必将重逢。

他们并肩作战,戎马半生,共同带领守望先锋,直到那最终谈判日的来临。

这一次,莱耶斯并没有设置炸弹。可爆炸还是发生了,就像一个诅咒,来自最后的智能中枢那垂死的绝望。

它释放出了“新生”病毒,想把他们一起拖进地狱。然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莱耶斯扑向智能中枢,跟它一起掉进了守望先锋总部的传送阵列之中。莫里森拼命地冲进去,醒来的时候满脸是血,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些年来,正如哈娜和麦克雷坚信他并没有死,他也一直相信,莱耶斯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只要莱耶斯还活着,他总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家。

 

 

不知不觉,莫里森陷入了回忆和思索之中。等他意识到杯里的酒已经凉了,一壶酒都还没喝完一小半。

多年滴酒不沾,他竟还觉得这酒味薄而寡淡。曾与熔岩一般滚烫的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下意识地就渴望更加猛烈燃烧的滋味。

今天是胜利日,再过四天,就是圣诞节。

他记得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和莱耶斯还在商量等和谈结束后要怎么庆祝战争的终结。他提议去买一堆好吃的,还要给哈娜买套索尼公司最新推出的全息录像设备,再给杰西买个PlayStation15,让他少出去搞事多玩玩游戏。

莱耶斯点头,说这些都可以等等,但是为了忙这个智能中枢的事,我们都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上过床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布满了连续工作的疲倦和血丝。莫里森只觉得他在开玩笑,却没想到莱耶斯在车上当着司机的面毫不顾忌地把他摁倒在后排座位上,吻得急促又用力,像利爪撕开热烫的血肉,湿粘,饥饿,大口吞咽,惜时如金。

快到了,马上就到了,莫里森说,把莱耶斯解开的扣子一个个扣回去,时间不够。

那时他没有意识到,

命运留给他们的时间,从来都不够多。

 

 

刚刚还有些纷纷扬扬的雪花,竟开始渐渐地停了。

莫里森想着或许差不多该告别了,回头却不见了大龙的身影。兴许他又出去寻找被抛弃的流浪猫了。

正在莫里森准备就这样离开的时候,酒吧的门被人推开了。

积雪堆满宽大的兜帽帽檐,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漆黑的皮风衣上,最后滑脱在镶嵌了金属边的皮靴旁。

那人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番。他戴着面具,莫里森看不见他的眼睛。

那是个古怪的面具。看起来像个骷髅,又好像一只长得很丑的鸟。

他在看着我,莫里森想。他就是来找我的。

他的脊背泛起一阵凉意,仿佛正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雪夜的不速之客,而是死神。

黑衣的死神向他走来。金属靴底踏在陈旧的木地板上,脚步声结实,沉稳,却又在某些地方刻意打乱节奏,让人无法明辨。

这种脚步声属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想喝点什么?”莫里森问道,“今天挺冷的,我看你需要来点烈的。”

他猛地抓起吧台上的一瓶龙舌兰酒掷了出去,然后迅速俯身,伸手去摸吧台下的暗格。他知道那里一定藏着一把上了子弹的霰弹枪,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听见黑衣人徒手接住了那瓶酒,把它扔在一边。刺鼻的酒味开始在酒吧里蔓延,莫里森翻身滚出吧台,抬起手,冷静地瞄准了黑衣人的头。

他打中了,却只是让那诡异的面具裂开一角。飞溅的霰弹撕裂皮制的风衣,他看到沾血的弹头嵌在金属护胸上。

风裹着雪从门口席卷进来,飘洒在悄无声息的酒吧里。伴随着那股风,莫里森闻到一股微凉的气息。

那仿佛是圣诞节时分被人砍伐却又遗弃在山中的冷杉树。破碎的枝干覆盖着厚厚的冰雪,砍伐它的凶器还插在树干上,在孤独和冰冷中渐渐与它融为一体。

它不能活着,却也不能好好死去。

深邃的黑洞凝视着莫里森,淡漠,麻木,不带一丝温度。

“我是来杀你的。”

他的嗓音空阔而沙哑,像无人的谷仓里传来的回声。

莫里森攥紧了拳头。

 “你是谁?”他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握紧武器的右手。

他们望着彼此。过了一会儿,莫里森扔掉了那把打空了子弹的霰弹枪。

他抬起头,倔强的蓝眼睛对上漆黑的枪口,就那样坦然地直面近在咫尺的死亡。

他等待着死神勾下扳机,周围的空气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每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高大的落地窗被震得粉碎,饶是死神也被翻腾的热浪冲得身形踉跄,莫里森抓住这瞬间的空隙,转身就向酒吧的后门跑去。

他听见身后有很多人叫喊着冲进酒吧,但他无暇顾及。爆炸声惊动了猫儿,三四五六早已消失无踪,只有源氏回头看了一眼。莫里森跑向源氏,跟着它翻过后门的铁栅栏,

有人埋伏在那里,是两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他们看到莫里森,一齐冲了过来。

“半藏在哪里?”

莫里森摇头,“我不认识半藏,你们找错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信任地摇头:“不可能,他一定就躲在这。”

莫里森懒得跟他废话,一个拳头直冲过去。对方撤后一步,将将躲开,莫里森原地转身,在那人腰后摸出把手枪,从腋下探出,一枪击毙了他的同伴。

“听口音,你们是日本人?”他示意活着的这个举起双手,对方照做了。“武士?”

对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我以为武士都是使刀的。”莫里森耸了耸肩膀。

“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武士僵硬地说,“再快的刀还能快过子弹?好莱坞大片看多了吧你。”

莫里森撇了下嘴,结实地给了他一枪托。

他从这人身上又摸出把枪,塞在后腰处,悄无声息地准备离开。

酒吧里的战斗还在继续,从枪声就能听得出来。装了消音器的短机枪哒哒哒地扫射,打在陈旧的墙壁上,发出憋闷的声音。想到这家承载着他的回忆的酒吧就这样毁于一旦,莫里森忍不住叹了口气。

[Boom]

扫射停止了,却又接上手枪短促的发射声。

[Boom]

手枪声也停止了。

莫里森浑身一颤,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刺耳又独特的枪声太过熟悉,每每出现在他午夜梦回之中。

这是刻意改短过的泵动式霰弹枪,加装12号鹿弹,每一发都是敌人的噩梦。

这是加布里尔·莱耶斯最惯用的武器。

 

 

麦克雷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说服哈娜不要立刻驾驶D·VA机甲飞去格里菲斯天文台。想想你的粉丝会闹出多大动静,他循循善诱道,搞不好人还没找到,格里菲斯天文台就被踏平了。

于是最后哈娜终于同意在家里等消息,让他先一步循着之前得到的线索,独自寻找莫里森的踪迹。

他反复地解锁,锁屏,再解锁,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里那张中年男人的照片。

一件干净利落的短机车夹克,黑色的T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腰窄得像条北美灰狼。

说他就是个普通的旅行画家,麦克雷是绝对不信的。

隔着照片,麦克雷只能看清男人的侧脸。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最后一次见到杰克·莫里森的样子,想要把他和这个脸上有疤的人对应起来。

那时候,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莫里森已经有几年不再频繁出入战争前线,而且随着步入中年,他甚至开始有些微微发福。每当他们聚在电视机前看莫里森讲话的时候,都有一种曾经的金毛犬长成了大白熊的感觉。

相比而言,那时的莱耶斯才是如今这张照片上的样子。两条手臂粗壮得能举起一台卡车车头,高耸的眉弓和深邃明亮的眼睛都埋在纵横交错的疤痕之下。他不仅喜欢穿机车夹克,还有台真正的哈雷机车,以权谋私让托比昂改得天上有地下无。麦克雷眼馋得紧,总是屁颠屁颠地给他擦车,寻找一个能开出去兜风的机会。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不小心撞见莱耶斯把莫里森摁在机车座上。刚结束采访的莫里森眯着眼睛,放任他咬牙切齿地撕扯自己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想起莱耶斯,麦克雷忧伤地闭上了眼睛。

在官方的说法中,不管是莫里森,还是莱耶斯,都已经死在了那场爆炸之中。但只有他和哈娜知道,莫里森并没有死,他还活着,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

他们知道,因为他们都曾收到过莫里森寄来的圣诞节礼物。一台录像设备,一台游戏机,里面还放了明信片,熟悉的笔迹写着日期:

2073年12月25日,他们把他的名字和制服埋葬后的第三个圣诞节。

莱耶斯死了,莫里森就是他们仅剩的全部了。

麦克雷想不明白,如果莫里森没有死,那为什么他从不曾来寻过他们,为什么始终不肯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圣诞节将近,又赶上胜利日假期,满大街都是开车带着全家出行的快乐人群。

麦克雷被堵在半路,任他怎么摁喇叭,一个小时后,他还是没能驶出家门口的那条马路。

哈娜发了条语音给他,说如果再过十分钟他还堵着,她就去车库发动D·VA机甲。

麦克雷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抱着手臂认命地向后靠在皮座椅上。

车窗外,夕阳正渐渐消逝。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映照在梅尔罗斯大道两旁的积雪上,像是镀了一层金。

麦克雷呼出一口白气,听着几十年前的圣诞颂歌,琢磨着一会儿一定得找个酒吧喝杯烈酒驱驱寒。

有人经过,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车窗。隔着雾气,麦克雷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于是他摇下车窗。

一股熟悉的烤肠味儿,旁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纸盒子。

“先生,你听说过守望先锋吗?”

麦克雷简直忍无可忍。

“老子他妈的就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莫里森猜想,或许这酒吧的老板大龙就是他们要找的半藏。只是他没想到,一个沉迷吸猫、衣衫半裸的大叔,竟能劳动一群武士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小心地隐蔽着自己的身形,慢慢接近酒吧的正门。落地窗的玻璃全碎了,从他所在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死神和日本武士战斗的场景。

装满了霰弹的滑膛枪是一种非常沉重的武器,就算削短了枪管也是如此。所以绝大多数人在使用霰弹枪的时候,都是两手持枪。而就算如此,想要保证射击的准度也非常的困难。

可是死神却拿着两把霰弹枪,一手一把。

那枪在他手里轻松灵活,像琴键在钢琴师修长的手指下跃出动人的音符。他的脚步和着枪声,踩着进行曲般激昂的鼓点,踏步,回旋。十步之内,弹无虚发,枪口绽放血染的玫瑰,风衣划出优美的弧线。

等他杀光最后一个武士,转身面向酒吧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莫里森。

那是他第一次面向太阳的方向,正对着光明站立,而天边却早已只剩下落日投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道光芒。

他看到莫里森正无声地凝望着自己。夕阳的颜色浸透了天地,染红了白雪。他开始觉得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都只是那孤单而致命的太阳的一部分。可就在这弥漫天地的猩红色之间,他看到莫里森蓝色的眼睛。

那一刻,孤单的船帆划过渺远的天空,冰冷的雪山坍塌为一望无际的平原。黄昏已经远去,而黎明永远都不会到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碧蓝的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他记得这种感觉。但当他想去回忆的时候,他却只在枯萎的记忆中找到一个淡淡的名字。

“杰克。”

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可莫里森还是听见了。

白发的男人向死神走去。脚步略带迟疑,却没有停止,就像虔诚的信徒走向绞刑架,凝望着晚风中飘摇的绳索。

他们面对面地站定。莫里森开了口,他的嘴唇轻薄而颤抖着:

“加比。”

死神缓缓地抬起枪口,对准他的胸膛,勾下了扳机。

 

 

寒冷的群星倏地升起,黑色的鸟群惊弓而去,扑簌簌地飞向灰暗的天边。

莫里森听见海潮拍打沙滩,波涛汹涌模糊了他的视线。时间,空间,黑暗,和光明,一切都在他身上渐渐沉没。

沉没,沉没。在转瞬即逝的宁静中,不再有孤单和倔强,不再有战争与和平,也不再有爱,和那些舍命的疯狂。

他听见有人在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好像是他一直惦念的杰西。

可是他已经沉没。像一棵树,一座灯塔,再不能够回应任何的呼唤。

最终,他连那些声音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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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稍微说两句吧。

 重新更新这个故事,是为了释怀,为了放下,为了曾投入过的真挚的爱和悲伤。

 所以依旧不开放评论私信。瓦尔基里说的没错,我的故事,从来都只是写给自己的。

 博客自然是弃了,更完TAT就不会再更新了。大家随缘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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