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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76|已完结】你虔诚的灵魂 - 8 最终章

R76,命中注定,Happy Ending

——Your Pilgrim Soul, 命名取自叶芝诗歌《当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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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第七章 

设定:

正剧,时间点就是OW游戏年2076年。

7年前守望先锋总部的爆炸,让莱耶斯和莫里森当场毙命。

地狱归来的死神发现他的记忆在渐渐地消逝,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

或许有一天,他会连他曾经的恋人杰克·莫里森也一起忘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在追查真相的路上,莱耶斯的身上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感谢一路陪伴我和这个故事走到现在的大家。

作为最终章+尾声,这章比较长。作者对科幻一无所知,科幻党请不要就文中设定太过纠结。

最后的结局是我认为最好的安排,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的。

希望大家喜欢。

本章BGM:Arctic

全文主题曲:Benediction - Luke Sital-Singh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英雄了。

凝视着莫里森的背影,莱耶斯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他们沿着监测站的道路一前一后地走着。走的很慢,似乎是莫里森顾念着他的身体,又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在等一个开口说话的时机。

夜风微凉,不远处潮声婉转低沉,轻轻击打着海岸。附近的岩石上栖息着鸟儿,它们把头埋进翅膀里睡熟了,显得宁静安详。这幅场景,在30年前是看不到的。那时正是智能中枢最肆虐的年代,刚成立的守望先锋没日没夜地驻守在海岸边,与海底潜游上岸的智械殊死搏斗。血色的火光,曾一度染红了地中海岸,也构成了他们青春岁月时最熟悉的风景。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过去。莱耶斯停下脚步,悠然地眺望蔚蓝的大海。

“你觉得好些了吗?”看他不再继续往前走,莫里森也停了下来。他关切地看着莱耶斯,发现他撕裂的迹象已经渐渐消失了,终于松了口气。

莱耶斯点点头。他找个平台坐下,摘了最近一直戴着的“时光微尘”记录眼镜,把它放进兜里。

“杰克,”他抬起头来,“谈谈你的那个计划吧。”

莫里森挨着他坐了,却没有立刻开口。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计划大概就是这样。你觉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莱耶斯看着他,他避开了眼神。

“不,并没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莱耶斯说道,“只是,你的计划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

莫里森没有答话,像是在眺望着遥远的天边。离天亮还早,现在正是最深的漫漫长夜。

“你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联合国方面会对守望先锋妥协的前提下。”莱耶斯说道,“可是假如他们始终不肯妥协呢?”

“或者,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一时妥协,那又怎么样?为了不动声色地把我们除掉,7年前,联合国是下了多狠的手,这世界上还能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吗?事到如今,他们只会做的更彻底,绝不会因一时的计谋而放弃。这一点,你难道会不明白吗?”

“现在跟过去不同了。”莫里森低声说。“过去的东西,我已经不想追究了。只要能躲过这次危机,让守望先锋重出水面,我们总归还有机会……”

“杰克,”莱耶斯打断了莫里森的话。他深深地呼吸,让冰凉的空气吸入他生疼的肺里。

“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为了解决这件事,你一定还有后续的打算,对吧?”

他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莫里森的计划。这个表面看上去虽包含些诡计,却似乎应该可以成功的方案,却让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有地方不对劲。这次重逢之后,他深刻地感觉到莫里森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他毫无保留,那个聪明缜密的头脑想出来的计划也让他越来越猜不透。

但他还是信任着莫里森。他知道就算再过上几万年,当他们的躯体都化在尘埃里消失不见,莫里森的灵魂也始终不会改变——

始终都会是那么纯粹,那么虔诚。

心口处重重地咚了一声。莱耶斯蓦地抬起头: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炸掉那艘飞船?”

莫里森猛地抬头看着他,又很快地转过头去。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却没有反驳。

“你知道他们可能不会接受威胁,也知道就算拖延了一时,始终不可能真正挽救守望先锋。要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有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忌惮。”

莱耶斯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所有表面上的东西,都是为了最后的这一步。

提出以炸毁飞船作为威胁手段,是为了能够不被大家怀疑地把炸弹带上飞船;以自己为突击核心,让其他人掩护突破外围然后迅速撤离,是为了不让他们被爆炸波及。

届时,无论秘书长是否同意守望先锋的要求,这一惊天的爆炸袭击都会引起整个国际社会的恐慌。到那时候,守望先锋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归来,重新承担起保卫世界和平、重建国际秩序的职责。死去的烈士将被正名,7年前爆炸案的真相也可以浮出水面,活下来的人,也可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才是杰克·莫里森作为指挥官,为守望先锋的过去和未来,做的最后一次筹谋。

死神蓦地捂住眼睛,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沸腾地翻滚,让他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很想哭,想为曾牺牲的战友、为他手刃过的敌人、为枪林弹雨中走过的50年人生和在那之后生不如死的7年时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这辈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时代留给他的选择不多。那时这个世界满目疮痍,卑劣的制度孕育出卑劣的人类,只为一己私利而置所有人不顾的奥尼尔公司催生了智能中枢这一全人类半个多世纪的噩梦。想让一切变得更好,就只有先用两把散弹枪,一枪一枪地打出一片和平。

他本以为当这一切都实现了,人们终于能意识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他们年轻时的理想就可以实现,让这世界在守望先锋的带领下,走向一个更为平等、公正的未来。

然后,他就能和杰克一起,离开人们的视线,去兑现他们这辈子许下的无数约定。他们还有很多大麦要种,很多玉米饼要吃,他们还要去不同的地方转转,不再穿着战服拿着枪,只是像两个平常的老人一样,手牵着手,沿着海岸线一走就是很远很远。

他擦了擦眼睛。思虑之间,他早已做出了决定。

“让我去,”他简短地说道,“不需要其他人,我自己就可以承担突击小队的任务。”

莫里森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也料到了莫里森的反应。

“你知道这不可能。”莫里森淡淡地说,“我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的。”

“你明明知道我就是最佳人选。”莱耶斯说道,“我擅长近距离作战,还能雾化身体,关键时刻敌人根本打不到我。”

他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何况,我本来就快要死了。”

听他说出这句话,莫里森整个身体都摇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十分沉重的打击。

重逢以来,他们彼此都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事实。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先提起它。莱耶斯身体的撕裂发生的越来越频繁,失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本能地察觉到,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是按你声称的计划,突击小队的队员确实有可能撤离。可是假如是要炸掉飞船,那突击小队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难道你是打算让我看着你去送死吗?”见莫里森久久不肯回应,莱耶斯冷冷地问道。

“那你呢?换做是你,我就不用看着你去送死了是吗?”莫里森也激动了起来。他执拗地摇头,胸膛因激动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这些事情本就因我而起,现在也应该由我来结束。不要再跟我争执了!”

“什么叫因你而起?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莱耶斯真想把莫里森的脑袋给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他竟然死活想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次再失忆还能不能恢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就会突然死掉或消失不见。而你,你跟我不一样!”

他站起来,指着莫里森的身体:“你是经过强化的士兵,就算现在已经50多岁,却比一般人20岁还要强壮!你还能活很多很多年,活到200岁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要跟我这只剩一个星期的人比吗?而且你别忘了,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莫里森抬起头来,从他的眼神里,莱耶斯看出他被深深地激怒了。他也站起来,两个高大的男人面对面愤怒地对视,谁都不肯先退缩。

“生命的重量,是用时间长度来衡量的吗?!”

莫里森气得肩膀耸动,若放在30年前,他早就跟莱耶斯扭打到一起去了。那时他们年轻气盛,共同指挥作战的时候也曾有过不少争执,但他们总能化解。可事到如今,莫里森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执拗的爱人怎么办。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回来!”他突然开了口。“是,我是一直捏着联合国的致命弱点,总想着找机会狠狠咬他们一口。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自从跟你重逢之后,我一直都害怕这一天发生,可它还是发生了。我本来就不想回来,我这辈子已经付出的够多了,我就只想守着你,好好地过最后的日子!”

最初只有愤怒的声音里,渐渐地带了忧伤。莫里森拧紧的双眉间刻了无数道痛苦的皱纹。他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喑哑的声音说:

“我再也不想过一天没有你的日子。就算我还能活50年,100年,那又怎么样?对我来说,如果哪一天,我再失去你,那我的生命……也就在那天终止了。就算你只有一个星期,我也不想再次看着你死……”

他看着莱耶斯,平静地说道: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跟你吵。这是我最后做出的决定,以守望先锋指挥官的名义。加布里尔·莱耶斯,我现在以长官的身份要求你,无条件服从计划和安排。”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只留下莱耶斯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莫里森都没有看到莱耶斯的身影。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莱耶斯在忙什么。他似乎打算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像条老狗寻找掩埋骨头的好地方,在监测站的各处谨慎地逡巡。他询问温斯顿哪里网络信号好又隔音,最后自己一个人在一间旧仓库里待了很久很久。

从莫里森回到守望先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莱耶斯身上正在发生的那令人悲伤的事实。安吉拉帮忙检查过他的身体,却在这有限的医疗条件和死神已经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束手无策。几乎每个人都来跟莱耶斯打过招呼,像是提前的告别。大家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开心小事,尽可能不提及他的身体。此时,见他明显想要独处片刻,人们更是对他关照有加,连托比昂砸着给宇宙飞船新加装的防热外壳时都刻意放低了声音。

只有莫里森对他这反常的举动有不同的推测。他知道前一天晚上当莱耶斯看破了他的真实目的之后,他对莱耶斯的态度太过强硬也太过无情,怪不得莱耶斯暗自伤心。他一直都在忙着确认这次任务的细节,听取不同的汇报,没注意的时候一天已经过了大半。

宇宙飞船旁边,忙着检修和安装的几个人都累得直打哈欠。连温斯顿都趴在电脑前睡着了,鼠标旁边还放着一罐吃了一半的花生酱。看样子进度不错,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莫里森把他们挨个叫起来,让他们去厨房喝碗热汤就快去睡觉。麦克雷还打算再回去坚守一会儿,瞥见安娜抱着麻醉枪站在一边监督,乖乖地就往宿舍走去。

“虽然你的体质跟他们不一样,”安娜说道,“但我建议你也去睡会儿,杰克。三天后的发射和对接需要所有人连续工作近19个小时,作为指挥官,你更应该以精神抖擞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莫里森知道他争不过安娜,心里也隐隐担心着安娜也会透过他反常的情绪,猜破他的计划。所以他尽可能地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这就去。不过我一整天都没看见加布里尔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我先去找找他。”

“哦,”安娜说,“我来的路上刚看见他了,他还跟我打招呼来着。我看见他往东边去了,你现在过去,说不定你们还能碰上。”

莫里森答应着,离开了工厂核心。他走出建筑,迎面闪耀着夕阳刺眼的光芒。

他抬起手挡住眼睛,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不敢去找莱耶斯,因为他知道莱耶斯一定会再次跟他提起那个任务。昨天晚上,当他以命令的口吻做出要求之后,他在对方眼里看到的茫然和痛苦几乎让他心碎。莱耶斯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他作为伴侣,不仅没有选择陪伴在对方身边,还做出了任性且自私的要求,甚至伤害了莱耶斯的感情。

莫里森感到非常的矛盾。他知道哪怕再看见一次莱耶斯伤心的样子,他可能都会原地崩溃,然后答应对方提出的任何要求。可是他又不能一直这样躲藏下去,让昨夜的那番争吵,成为他们之前真正的生离死别。

心绪一片混乱,不知不觉之间,他跨过一座低矮的桥梁,来到了直布罗陀监测站的一处较高的平台上。

他的左手边矗立着高高的信号塔,在球形发射器的顶端,守望先锋曾经的旗帜迎着海风,烈烈飘扬。

莫里森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腥味的风。他生长的故乡四处都是平坦的原野,并没有海洋。可是在认识了莱耶斯之后,他便不知不觉地为大海深深地吸引。

他原以为在海边成长的人都热情奔放,个性开朗,可莱耶斯的性格却恰恰相反。比起那喧哗的浪潮,莱耶斯更像是平静的海洋。你永远不知道深邃之处涌动着怎样的暗流,可它却会不声不响地将你吞噬。每当你看够了它一成不变的样子,它却总会给你新的意外。有时是惊喜,有时却也有冲撞,到最后,却只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莫里森疲倦地坐了下来。夕阳的光芒笼罩着他,带给他少许暖意。但他心里的空洞,却无人能够填满。

他闭上眼睛,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听得出来的是谁,也知道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处颇为隐蔽的平台上找到他。

他没有回头,等着莱耶斯来到身边。可那脚步却走得非常慢。他听见莱耶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说句什么,没想到先传入耳中的却是悦耳的吉他和弦。

他猛地转过头,所有的心绪刹那间都被惊讶所替代。莱耶斯抱着一把不知道在哪翻出来的吉他,木质的表面颜色暗沉,琴弦也有些生锈了。但他的手指却灵活地在琴板上按动,几串试音之后,恬淡又悠长的调子便淡淡地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莱耶斯低沉沙哑的歌声:

“Fly theocean in a silver plane,

See the mountain when it's wet with rain…”

注视着莫里森的眼眸似水,琴声和歌声都淡淡的,像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充满阳光的梦。

“Just remember till you're home again,

You belong to me…”

他一边唱歌,一边慢慢地走到莫里森身边,直到在旁边坐下身来。

他的眼眉低垂,任夕阳把它们染成金色。莫里森听他缓缓地唱着这首上世纪50年代的情歌,不由地上下打量着他的样子。

莱耶斯穿着件浅蓝色的旧衬衫,他把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只从最上面的领口处露出结实的锁骨。他看起来就像个一辈子都在海边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歌手,那布满厚茧的手指只拨动过琴弦,从未扣下过致命的扳机。

如果真是这样该有多好,莫里森忍不住想道。

假如他们从来都没有参军,没有加入过守望先锋,如今也就不用面临这样悲伤的离别。

可若是他们从未相遇,这短暂又漫长的人生,又该是多么孤单啊。

最后的歌声伴随着几个柔和的音结束,干脆利落,没有绵延不绝的余音,却依然让莫里森出神了好久。他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莱耶斯,直到一个吻凑近他的嘴唇。

“我从来没听你弹过吉他。”他回吻了莱耶斯,低声说,“我都不知道,你竟弹得这么好。”

莱耶斯淡淡地笑了。他把吉他放到一边,然后跟莫里森一起凝望着面前的大海。夕阳逐渐没入水中,宛如那首吉他曲的终结,并不声嘶力竭,也没有海誓山盟,只是简简单单地晕染着平凡的幸福。

“其实我从小就会弹。”莱耶斯说,“只是我弹的大都是蓝调,跟你喜欢的乡村风格大相径庭。所以我从没在你面前弹奏过。”

“那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莫里森半开玩笑地问道。

莱耶斯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海面看了一会儿,问了个别的问题:“杰克,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好像也是在直布罗陀附近跟智械作战。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终我们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莫里森回忆了片刻,也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他点点头,“你不说我还都忘了。这的确是我们最初的战场,不过那时候海平面还没有上升。如今我们守卫过的那些城镇早就已经淹没不见了。说不定,它们就在我们看着的这片海下面呢。”

回忆起过去总是能让他们感到片刻的轻松。虽然他们几乎从未有过太多浪漫的过往,但到了此时,彼此才意识到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刻都太过短暂,也都那么珍贵。

 “那时候智械中枢多疯狂啊。”莱耶斯的语气轻轻的,仿若怀念。“我年轻没有分寸,竟敢只带着一支5人小队跟那么多智械对着干。那时要是没你,我早就死了。”

莫里森轻笑,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哎,它们要是知道,当初报废了那么多智械都没能打下来的城镇,如今淹没在海底唾手可得,不知道会怎么想啊。”

莱耶斯也笑了。他两手抱着膝盖,出神地凝望着远处的天空。

“或许它们会想,明明已经拥有了近乎永恒的时间,却为什么不为自己的生命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莫里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敏锐依旧不减当年,总能在寥寥数语中猜中莱耶斯的心思。他知道接下来莱耶斯要说什么,他应该要立刻终止这场谈话,否则,他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反悔了。

只是今天的莱耶斯与往日截然不同。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心事重重,显得更开朗,也更健谈。莫里森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莱耶斯,他忍不住想让莱耶斯再多高兴一会儿。

再一会儿就好。他最后看了一眼海面,闭上了眼睛。

“我们不是智械,没有坚固的身体,没有长久的寿命。但人和机器最大的不同,不就是我们以这幅血肉之躯做出的选择吗?”

莫里森恍惚地想起了曾经。那时他们都年轻,没有经历过惨痛的背叛,没有失去健康的身体。他们还不知前路漫漫,会有一天与挚爱的人生死两隔。可那时候,他们做出选择时却从未曾有过犹疑。

双目紧闭的黑暗中,他仿佛又再次看见了莱耶斯年轻的样子。漆黑的眸闪着坚毅的光,明知面前是条死路,也敢只身冲进血与火之中。那眼神让他一见难忘,情不自禁地想要与那人并肩站在一起,哪怕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哪怕他们选择的道路,注定无法回头。

“你知道吗,杰克?”

莱耶斯轻轻地摘下了“时光微尘”的记录眼镜。他在手里把玩着它,轻轻抚摸过眼镜边缘闪烁的蓝点。“今天早些时候,杰西神秘兮兮地拿着把吉他来找我,跟我说他保证没让任何人看到。我简直惊呆了,因为显然这是我拜托他做的,可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然后我想,是了,这就是那时候了。”

他扬起手,把眼镜直直地抛入大海中。看到莫里森满脸的惊讶,他解释道:

“我找了个地方,登录了‘时光微尘’的云端记录。然后,我给了它一个开启的密匙。”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听了很多很多已经被记录的回忆。那些东西记录得琐碎而繁杂,可我却听得入迷了。”

莱耶斯笑的温柔,嘴唇上已经变白的胡子轻耸起来。听了他的话,莫里森觉得很难过,可看他这幅样子,却又悲伤不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人生,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一起做过那么多事。我听到你说你想听那些音乐家把经典全都用吉他演奏一遍的时候,差点笑得跌到桌子下面。然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让杰西去给我找一把吉他。”

“我不知道,假如我们从来没有相遇,或者相遇之后没有在一起,我会不会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或者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我不太喜欢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没有意义。因为拥有杰克·莫里森的加布里尔·莱耶斯和未曾拥有过的,一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终于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莫里森。

“杰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能够与你共度一生,是我最大的荣幸。”

莫里森点点头。他没说出什么话来,用手臂重重地擦了下眼睛,又点了点头。

莱耶斯叹了口气。他伸手揽住莫里森的肩膀,额头轻轻地抵在莫里森头上。他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声,混杂着痛苦和快乐,无声地诉说着永不分离的誓言和决绝的告别。

“从前,我看不到自己的终点。我害怕活着,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具记忆全失的行尸走肉,死在某个冰冷的小巷里。我也害怕死去,因为我恐惧在我的一生终结的时候,无法死得其所。”

他搂着莫里森的手颤抖着,不自觉地用了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第一次看到了终点的方向,就在那漫天的星辰之中,那里就是我的终点。”

“所以杰克,请你答应我最后的请求,让我来做吧。好吗?”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莫里森终于公布了最后的突击小队人选。

包括安娜在内,所有人对突击小队只有他和莱耶斯两人而感到意外不已。源氏对于没能入选始终愤愤不平,但当他看到麦克雷也不在其列时,不禁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想跟莫里森谈谈的人很多,他不得不一一应付过去。麦克雷在旁边等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他见莫里森跟安娜说完了,连忙凑上前去:

“长官,我只是觉得,呃,你们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人照应吗?我非常非常地确定,等到了联合国总部,你们一定会非常需要我协助的!”

莫里森看起来没什么心情打趣。他拍了拍麦克雷的肩膀,告诉他这就是最后的决定。没等麦克雷继续说点什么,莱耶斯也走了过来。

麦克雷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知道他的老师一定会说一些类似于“你会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都在场了还需要你添乱吗!”这样的话来讽刺他,然后再斥责他从不肯好好服从命令。

可莱耶斯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正了正他披风的领子。

“好好跟着安娜。”莱耶斯低声说,“别再惹是生非,也注意保护好自己。”

他低着头答应着,感到一股复杂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一瞬间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像死局帮里曾经对他关照有加的老大,或是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可没等他仔细回想,旁边就有人喊他去做发射前的准备。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跑走了。

莫里森和莱耶斯也检查好自己的武器装备,随着大家一起向外走去。

“我以为突击小队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莱耶斯的声音很低,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他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可在出发前他必须要跟莫里森确认这件事。

“如果这时候就让所有人知道突击小队只有你自己,每个人都会怀疑我们另有目的。”莫里森毫不客气地反驳。“还没开始就想把我打发走?我怎么也得送你一程。”

他们像从前无数次讨论任务分配那样稀松平常地谈论着这件事,谁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争吵和那既定的结局。等他们走到飞船边上,温斯顿和托比昂已经为它做过最后的检查。

温斯顿对不得不留在地面感到非常的遗憾。他嘟囔着,说守望先锋的任何大事件都不会带上他,他总是被留下来等消息的那一个。话说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吉,匆忙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香蕉,还差点噎住了。

“你们可要一路小心啊。”他含混不清地叮嘱着。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他、DVA和莱因哈特,飞船的载重有限,所有穿重甲的人都不得不带着羡慕的眼神目送其他人走上飞船。莫里森嘱咐他们,如果到了约定时间他们还没有回应,就要立刻撤离直布罗陀监测站,等待下一步指示。

飞船在预定时间里发射升空了。莱因哈特在监控室里目送飞船升空,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他只希望最后的计划能够成功,希望当后天一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能再度见到刚刚失而复得的安娜,和他们的女儿。

夜幕降临。10个小时之后,守望先锋的宇宙飞船将与联合国总部对接。一切都将从那时开始,重新拉开帷幕。

 

 

飞船进入既定轨道之后,大家便解开了安全带。新型的宇宙飞船可以模拟地球重力环境,如今他们再不必像一个世纪以前的宇航员那样,穿着笨重又不方便行动的航空服漂浮在空中,可以像在地面上一样自如地行走。

雅典娜传来了一切在计划之中的消息。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对很多人来说,这不仅是他们第一次飞入太空,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在行为上颇有争议的行动。

安娜知道,要减轻任务的焦虑,往往最有效的方式是让大家意识到计划安排万无一失。让他们信任自己的指挥官,然后就能心无旁骛地投身战斗,完成每个人既定的任务。

她来到莫里森身边。包括她在内,大家都是为了追随这位守望先锋的前任指挥官,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而参与了这次行动。此时此刻,没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激励人心了。

“杰克,”她说道,“我有个小疑问。不介意的话,你能不能给大家解释一下,等会儿跟联合国总部飞船照面之后,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跟他们对接?”

她没料到莫里森会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后,莫里森走到了控制台前。

“雅典娜,我以为这个任务是你和温斯顿负责的。”他问道,“我们不是以气象科研卫星的名义发射的吗?通常情况下,声称携带物资并要求与联合国宇宙飞船对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通常情况下,的确如此。”雅典娜和颜悦色地说道,“可是,联合国飞船现在正在执行返航任务,他们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物资对接。这个理由恐怕要行不通了。”

听到雅典娜的话,莫里森一时愣在当场。他环顾四周,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番对话。

他正准备让雅典娜联系温斯顿,询问有没有什么备用方案,突然之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控制室的正中央。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留着夸张的朋克发型,还把头发末梢染成了紫色。她穿着方便行动的短装和紧身长裤,腰边还挂着把微型冲锋枪。

“小心!”半藏第一个发现了她的身影。他本能地把站在面前的源氏拉到身后,拉弓搭箭,死死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你是谁?”他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哦哦,放松点,东方帅哥。我可是来帮你们的。”

女孩笑着说道,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了莫里森。安娜也皱着眉头,紧张地盯着她。这女孩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飞船上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躲过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她既然有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想必也自有其打算。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有需要我的时候,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还请见谅。”

她微笑着看着莫里森,目光流转,忽而望向了早站在了一旁的莱耶斯:

“好久不见,老兄,不想我么?”

死神笑了。他走过来,浑身齐整地穿着漆黑的制服,一双眼睛在面具下深邃地注视着突然到来的黑影: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打算继续为黑爪效力了?”

黑影摆出一脸夸张,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在我发现他们主子的真面目之后,就没兴趣了。谁让我天生放纵不羁爱自由,我苦练黑客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做政府公务员的。”

莱耶斯简短地向所有人介绍了黑影。一时间,每个人看起来都振奋了许多。毕竟她的到来能解决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而且多了个高超的黑客,整个任务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况且,不管你们信不信,”

黑影注视着屏幕上代表联合国总部飞船的那个点,回想着自己满目疮痍的墨西哥故乡,那双罕见的紫色瞳仁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

“我跟他们之间,也有好多笔账,早就想一起清算一下了。”

 

 



联合国总部所在的宇宙飞船,远远地望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爬行猛兽,正在缓慢地接近它的目标地球。

联合国飞船被设计成单个主体和多个功能区的拼接,不仅能够划分出更多的工作区域,也为飞船增添了多重安全保障。一旦发生故障,每一个部分可以独立工作,不会影响到整体的功能。

也正因为如此,想要以摧毁宇宙飞船作为威胁,只能潜入位于飞船下方的动力核心。摧毁它的燃料舱并引发推进器爆炸,最终让飞船解体,这就是莫里森拿到设计图纸之后所决定的计划。

黑影伪造了一起空间站事故,将这艘载满守望先锋特工的飞船包装成事故逃逸的科研小组成员,同时将对接的安排写入了对方的计划表里。在刚刚的近10个小时里,她一直都在忙着篡改各种数据,现在看起来已经很疲倦了。莫里森无意间瞥了几眼,自从他们黑进通讯频道联系上联合国之后,电脑屏幕上就一直在显示下载数据。他怀疑黑影正利用这一难得的机会在满足自己的偷窥欲望,但她确实把事情办的漂亮,他也无话可说。

他们像细小的游鱼,缓慢地向它接近。舱内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攥着自己的武器,屏息凝神地等待对接的完成。从舷窗向外望去,联合国的飞船已近在咫尺。巨大的压迫感不同于以往执行过的每一次任务,他们觉得自己的飞船如此渺小,像是马上就要被海底的巨鲸吞噬。

越接近目标所在的飞船,莱耶斯越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智能中枢。他从飞船的外观上识别出好几个熟悉的构造,那是他年轻时与智械作战时常见的机械构成。高高低低的层级闪烁着无数的信号灯,像无数双眼睛,正凝视着他们。

死神觉得他的血液正在沸腾。他恍然觉得自己又重回到了过去,正与最熟悉的战友并肩等待智械大军的来临。

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的战斗既不正义,也不光荣。

他听到莫里森最后一次确认任务安排。在场所有人里能真正称得上是“科研人员”的只有安吉拉和小美,所以她们负责第一批走出飞船,虚晃一枪充当掩护。其他人或三或两分成小队,由安娜负责统筹指挥。麦克雷眼尖,瞥见外面的人很多,忍不住又遛到了莱耶斯身边。

“长官,就带上我吧。”他可怜兮兮地说,“我觉得只有你们两人突击,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需要。”莱耶斯摇摇头。

他也隔着舷窗看了一眼外面。飞船已经停泊在联合国飞船的正下方,舱门正准备开启。这些年科技虽然进步飞速,但空难仍时有发生,他们的对接理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着。

历史的罪人,有他们两个就足够了。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组科研人员,为首的戴着眼镜,看上去也有些上了年纪。安吉拉大方地跟她握手,随后发现她也是瑞士高级医学协会的成员之一。

在她来得及喊叫出声之前,安娜叩下了麻醉枪的扳机。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安吉拉怀里。装作震惊的安吉拉抱着她,喊周围的人都过来帮忙。等他们把病人挪去了医务室,整个大厅都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我们成功到达之前,必须死守住这里。”莫里森说,“一旦丢了,大家就都回不去了。”

安娜点点头,亲自去布防。莫里森冲莱耶斯使了个颜色,他们带着一队人沿着巡逻通道前进。

选择这条路,虽然有被人提前发现的危险,却也有不小的好处。毕竟是巡逻通道,平时只有一些警卫部队和飞船维护人员采用,不容易迎面遇上大量无关人员,阻碍前进的速度。他们走了差不多500米左右的距离,都没有遇上大规模的冲突。眼前就是通往下层的电梯,正准备进入电梯的时候,飞船之内忽然警铃大作。

“我们应该是被发现了。”护送他们前来的法拉说道,“你们先走,我们在这里跟来人周旋一下,应该能争取一点时间。”

“不要恋战,在信息室方向虚晃一枪就撤回去。”莫里森叮嘱道,“记住你们的时间不多,一定要谨慎。”

他和莱耶斯沿着电梯一路向下。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布满了守卫的士兵。

在历史上,从未曾遭遇过敌袭的联合国总部飞船虽然进行过数次防御演习,但面对第一次实战,他们的应战还是十分仓促,以至于让莫里森他们长驱直入数百米才第一次遇到正规的拦截。

但这也正造成了眼下这一尴尬的局面。各国派出的特工都被堵在这里,让莫里森和莱耶斯迎面撞了个正着。这本是必死之地,谁知特工们还未曾知晓敌人的来意,使用武器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生怕对舱体造成太大破坏。这样的应对给了莫里森他们一线生机。他和莱耶斯如猎豹扑入羊群,瞬间便在敌群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硬冲不成,他们开始后撤,并向舱体内扔出数个毒烟雾弹,试图采用生化攻击,先瓦解莫里森他们的战斗力量。

“你情况怎么样?”死神雾化而前行,低声询问紧跟在身边的76号士兵。

“我有防毒面具。”莫里森瓮声瓮气地回答。“他们想拖延时间,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得赶紧前往目标点。”

“是我得赶紧前往目标点。”莱耶斯说。“真可惜,我本想再跟你并肩战斗一会儿的。”

眼前终于就是出口,莱耶斯赶在前面,紧走几步却又退了回来。新的增援已经赶来,莱耶斯打算在后面的巷道里解决掉他们。

于是他对莫里森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得回去了。”

他打死了几个冲过来的家伙,又准备扭头去催促莫里森。就在这时,他看到莫里森身后也冲过来数十个全副武装的敌人。

他们腹背受敌,背对背站着,攻击着自己面前涌来的敌群。

“看来,连他们都不太想让我走啊。”莫里森笑道,“不如我就留下来吧。”

汗水顺着莫里森的额头流淌下来,被阻挡在战术目镜的边缘。子弹穿透了他的胳膊,他不得不往地上扔了一个生物立场,用微分子技术协助修复自己的伤口。

“你可真是老了。”莱耶斯回头看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淡淡地笑道。“以前我们也经历过这种情况,不记得了吗?”

“哦,你是说那一招。”莫里森似乎想起来了,突然在面具下发出笑声。

“好,那就都交给你了,我先撤了。让我数三个数,一,二……”

莫里森突然下蹲绕过了莱耶斯,左右跳跃了几下之后,竟直接冲进了莱耶斯面前的敌群。

“该死——”莱耶斯暗暗诅咒道,“撤退不是那个方向!”

远远地,莫里森冲他做出一个OK的手势。来不及阻止,潮水般的敌人又再度将他淹没。

他被莫里森耍了。从一开始,莫里森就没有打算要回去。

前后的敌人把他夹在了中间。他们看着他,似乎是认为这场战斗已成定局。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更换了两把满膛的散弹枪。一直战斗到现在,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在刚刚危险的战斗中雾化用的太多,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又开始撕裂他的一切。

但他知道,他还能够坚持。因为此时此刻,这里就是他最后的战场。

死神停滞了片刻,继而大声笑起来。他笑得酣畅淋漓,同时抬起了握枪的两只手臂。他迈着步子,用人类几乎无法达到的速度转着圈,与此同时,将散弹枪的子弹射向从四面八方围攻他的敌群。

他快得几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影。无数的人被他击中,连最后的声音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这是唯有他能掌握的战术,在他数十年的战斗生涯中被磨练发挥得淋漓尽致。此时此刻,他当真如同死神降临,将死亡的花朵绽放,平等地赠予在场的每个人。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莫里森早已不见了踪影。

 


联合国秘书长送来了通讯器,要求跟安娜谈判。

莫里森沿着楼梯一路飞奔。他在自己的频道里听着两边的声音。

“你们无非就是想要窃取一些机密的资料,留着作为要挟。”秘书长说,“你们的目的已经被识破了,现在,大量增援正赶往信息室,还是趁早放弃吧。”

“他说的对,”莫里森愉快地说,“让法拉她们赶紧撤离吧。汇合之后,你们就可以起飞了。”

“那你们怎么办?”安娜压低了声音,担心被联合国方面听到。“现在他们已经起了疑心,各处停泊口都守着人,如果你打算偷飞船,估计是行不通了。”

“我们自有办法。”莫里森淡淡地说,“按原计划行事,迅速撤离。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挂断通讯,他不由得停下来喘口气。再往前就是引擎室,他和莱耶斯准备安装炸弹的地方。他知道莱耶斯自会赶来与他汇合,漫不经心地潜伏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敲晕了几个附近的工作人员。等他解决了最后一个人,拿到了他的门卡时,莱耶斯也已经赶到了。

“跑的真慢。”莫里森愉快地说道,“还说我老了,我看你才是腿脚都不灵活了。”

死神没有说话。见到莫里森解决了周围的人,他在门前站定,手扶着膝盖弯下腰来,不停地喘息着。

莫里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刷开那道门,匆忙地闪了进去。里面没有人,自动驾驶的引擎室发出巨大的轰鸣,连脚步声都听不清。莱耶斯紧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就再也站不稳脚步,疲倦地坐在地板上。

莫里森把门关上,又多加了一道电子锁,然后才走回莱耶斯身边。他不由分说,撕开莱耶斯衣服的前襟就开始查找:“加比,你怎么这么虚弱,伤的很严重吗?”

他没有在死神身上找到伤口,黑色的风衣上所溅的都是敌人的鲜血。

莱耶斯喘够了,猛地抬头,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莫里森向后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他咳了两声,莱耶斯又想揍他,被他躲开了。

“为什么?”莱耶斯最终放了手,悲伤地叹了口气。“杰克,我们都已经一起过了一辈子,到了这最后的时候,你竟然骗了我。”

莫里森默不作声地四下安装着炸弹。一时之间,两人静默无言。

通讯器里传来安娜的声音:“我们已经回到飞船上,准备起飞。是否还有进一步的任务指示?”

“所有人都安全了吗?”莫里森问道。“大家都在吗?”

“嗯,所有人都在。”安娜回答道,“少数人负伤,但正在接受治疗,没有致命危险。”

“那就太好了。”

莫里森说完这句话,给炸弹设置了倒计时的定时。看着鲜红的数字开始启动,他走回来,坐到了莱耶斯身边。

他们没法目睹守望先锋的飞船起飞,只是屏住呼吸,聆听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大家一如既往地吵吵闹闹,都在为任务的完成而高兴着。安娜传达了莫里森的指示,他们迅速启动了飞船,重新回到茫茫宇宙之中。

莫里森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7年来,有些东西就在这一刻放下了。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含恨而终的杰克·莫里森,也不再是那个四处游荡的76号士兵。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就坐在他此生最爱的人身边。

于是他转过头去,想要化解莱耶斯郁结的情绪。他能理解莱耶斯的不甘和愤怒,但他也希望莱耶斯能够明白他的选择。

“加比,你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终点,就不该觉得我不会来。”

没有怨言,也没有愤怒。莱耶斯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终于开口: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 

他的声调变了。不知何时,死神平静的外表之下,那颗仍属于活人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一瞬间,莫里森心痛难耐。他凑过去,轻轻地摘下了死神的面具。

面具之下,莱耶斯早已满脸泪痕。

“对不起。”他终于低低地道歉。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直到莱耶斯紧紧地抱住了他。莱耶斯颤抖的厉害,他自己也是一样。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通讯频道里突然一片寂静。紧接着,他们都听到了黑影的声音。

“为什么?!炸弹开始启动了!”

莫里森和莱耶斯同时抬起头,望向炸弹的方向。看来那小姑娘真是不负盛名,连这炸弹都黑了进去。只不过从炸弹依然处于倒计时的状态来看,她应该并没有办法远程操控炸弹的爆炸。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守望先锋的飞船内一片混乱。安娜焦急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杰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爆炸只是威胁吗?你们两个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是否需要我们回头去接你?!”

“不,不要回来。”莫里森说。他觉得现在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

“安娜,这才是我的全部计划。从一开始,我和加布里尔就没打算回去。”

通讯器里传来短暂的沉默。

“你说什么?”安娜怒吼道,“杰克,你不要做这种傻事!如果引爆炸弹,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啊!”

莫里森听见她询问黑影:“炸弹还有多久爆炸?我们现在返程是否还来得及?”

“只有十分钟了,”黑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如果我们现在返航,就连我们都会被卷入爆炸之中。”

“那就联系联合国,把他们的计划透露出去!”安娜斩钉截铁地说,“就算任务失败,就算守望先锋再也没法重新回来,也不能让他们送死!”

“……从刚刚开始,联合国就关闭了一切对外的通讯通道。”黑影轻轻地说,“他们以为我们的目的是窃取信息,所以把内部所有主机的联网都切断了……现在,我们唯一能联系上他们的,就只有我们自己的这个频道了。”

安娜听上去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深深地喘息了好几次,都没能重新说句什么。莫里森听到法拉和托比昂都来劝慰她,通讯器里传来一阵阵哭声,哭的人太多,他分辨不出是哪一个。

“杰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为了复仇,抛下我们所有人……”

莫里森看了一眼倒计时,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隔着通讯器,他听到远去的战友们悲伤的声音,这让他也禁不住低下头去。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他们。他看到莱耶斯也在一旁默不作声。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讲话。

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地酝酿了7年的话,此时此刻,他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为了复仇而走到今天。这只是我和加比所共同选择的终点。”

“我曾经是守望先锋的指挥官,我也一直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位置上。然而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我失去了所有的方向。直到我重新遇到了加布里尔,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我的终点在哪里。”

“但是,这是我们的终点,不是你们的。”

他紧紧地握住莱耶斯的手,他感到莱耶斯也回握住了他的。7年前的那场爆炸让他们生死相隔,但这次,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莫里森欣慰地笑了。他抬起头,仰望看不见的夜空。他们身处在飞船最底层,四处密不透风,看不见一点星光。但他知道,在守望先锋的飞船上,他们还能看见那些虚拟现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模拟的璀璨的光芒。

“你们有的人,还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去。”

法拉紧紧地搂着哭泣的母亲。她能够想象,当他们重新回到地面上,莱因哈特会有多么高兴。其实她也一直都想让对方知道,对于拥有深爱着她和母亲的父亲,她也感到很幸福。

“有的人,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麦克雷茫然地看着舷窗外,卢西奥和岛田兄弟就坐在他旁边,沉默不语。他突然才明白莱耶斯临走之前的叮嘱,那不仅是在说这次行动,也是在说着未来。他下意识地抚摸过莱耶斯为他整理过的披风,感到又一阵酸涩从鼻子里涌了上来。

“我希望你们活下来,你们必须要活下来。然后建立一个新的守望先锋,成为新的英雄。”

每个人的目光都转向电脑前。黑影茫然地看着倒计时,她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每一秒钟的跳动都像在击打着她的心。这种感情对她来说很陌生,就像贫民窟长大的女孩第一次阅读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她本能地望向窗外,联合国总部的飞船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隔着泪眼,几乎有些看不清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莫里森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他还在说着,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他也说到了最后的一段话。

“我希望你们……要以前人为鉴,不要再像过去的英雄一样,拘泥于死板的正义和希望。如果说,现在的我还能给你们什么样的建议……那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像我一样。”

引擎室内,莫里森摘下了通讯器,轻轻地落下一个无声的吻。

“再见了,我的朋友和家人们。”

永别了。

 


 

他把通讯器踩碎,转身看着莱耶斯。

只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还想跟莱耶斯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辈子,他们曾一起面对了无数必死的境地,可都一起在血海里淌了过来。唯有此时,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就是真正的终点。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死亡,莫里森忽然又有些不舍。他这一辈子过得不可谓不精彩,也算没白来世间一趟。可是最终,那些他们曾约定要一起看的风景,却注定是看不到了。

伤感之际,他看到莱耶斯也转过脸来看着他。那是他熟悉的眼睛,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充满迷惘和茫然,就像个走丢了路的小孩子。

莫里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就在几分钟之前,莱耶斯还在与他并肩战斗,丝毫看不出发病的迹象。可是他又回想起莱耶斯刚走进门时脚步虚浮无力的样子,和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时那满脸的泪水。

那时,他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跟莱耶斯道别。

心中蓦然一恸,他低下头,不忍再看莱耶斯茫然的眼睛。

“这是哪?”他听到莱耶斯困惑地问,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就在刚刚莫里森说话的时候,他终于支撑到了终点,再也无力多走一步。莫里森忍不住想要紧紧地抱住他,伸出手去的瞬间,又突然意识到他面对的可能已不再是他挚爱的伴侣。

他不知道莱耶斯的记忆已经消失到了什么地步。对于莱耶斯来说,他或许只是个陌生人。他身上还带着血迹,脸上又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他的举动一定会吓到对方,让他最后的时间全部都在恐惧中度过。

可是莱耶斯没有。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在莫里森的手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温顺地闭上了眼睛。莫里森小心地收紧手臂,直到他吻上了莱耶斯的额头,莱耶斯也没有拒绝。

“这感觉好熟悉。”

在他的怀抱中,莱耶斯轻轻地说。他忽然又睁开眼睛,好奇地望向了莫里森:

“你是谁?”

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接近了终点,随着十位数的消失,莫里森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有些紧张,又有点害怕。原来就算是英雄,面对死亡时也与平常人没什么不同。

他下意识地看向莱耶斯的脸。他的爱人眉眼间充满了疲倦,却没有任何的恐惧或悲伤。在他注视对方的时候,他看到莱耶斯皱了皱眉头,似乎身体的疼痛仍然存在。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转瞬即逝,因为他已经忘记了疼痛的原因。

在临死的时候,上天终于赐予了死神片刻的安宁。

恍然间,莫里森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能有的最好的结局。

看着莱耶斯昂着头,正等待着他的回答,他缓慢地摘下面罩,冲莱耶斯露出了一个温暖又灿烂的笑容。

他的蓝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如很多年前他们初见的那一刻。

然后,他轻轻地回答道:

“我是杰克·莫里森,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飞船的舷窗里,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场爆炸。

与7年前的爆炸不同,没有震天动地的声音,也没有刺鼻的火药气息。守望先锋的飞船已经开出很远,竟只能看到从联合国总部的宇宙飞船中间炸开的火光,就像是有人在寒冷的冬日划燃的一根火柴。

安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幕。她看着那火光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伤感就已经湮灭无踪。这种安静的感觉实在与爆炸格格不入,而莫里森和莱耶斯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离去,一点都不像属于英雄的死法。

她想哭,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泪水。然后她想到莫里森早早地就让他们启程离开,是否也是想要照顾这些老战友的情绪,不想让他们看到太过惨烈的情景。可她来不及细想,因为眼下,无数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莫里森和莱耶斯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为剩下的人开启了一个未来。

从此以后,守望先锋的指挥官的职责,就落在她的肩膀上了。

“地面刚刚传来了消息。”黑影低声道,“直布罗陀监测站一切安全,并没有遭遇袭击。”

她点点头,转身看着自己面前的所有人。

“从今天开始,守望先锋重新成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守望先锋的第一批成员,独立于所有官方组织,直接听从我的指挥。”

“是,指挥官。”人们严肃地回答道。

“我希望你们记住,”安娜低声说,“我们是为保卫世界和平、建立公平公正的秩序而存在。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她面色凝重地眺望面前的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此时,她的心里翻滚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她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立即准备返航,我们要回家了。”

她轻轻地说道。

 



【尾声】


联合国总部的惊天一爆迅速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吃早餐的时候,法拉一边看新闻一边喝着麦片粥,没注意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真是罕见。”安吉拉在她旁边坐下来,手里端着一盘烤吐司和煎蛋。“在过去7年里,每次发生什么大的恐怖事件,各大媒体都一致把矛头指向‘前守望先锋分子’。怎么这次,他们不找守望先锋的麻烦了?”

“你明知故问。”法拉笑着说,从她盘子里拿了片吐司,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爆炸发生的当天,联合国针对守望先锋策划的一切阴谋及其证据文件都被公布了出来,各大网站疯狂转载,删都删不掉。在这种情况下,媒体还能说什么?说这是来自守望先锋的报复吗?”

“估计他们倒是想这么说,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安吉拉叹息着,“虽然我没有权利说什么,可这次爆炸竟无一人存活。这么多条性命都搭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争斗里,作为一名医生,我真是看不过去。”

她们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安吉拉重新振作起来:“法芮尔,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想要告诉你。”

法拉有些惊讶。她喝下最后一口粥,问道:“什么事?”

“今天早上,临时联合国刚刚发来新的文件。”安吉拉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充满了希望的神情。

“你绝对猜不到——

PETRS法令,被废除了。”

法拉看起来简直惊呆了。她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的欣喜若狂:“不是吧?!真的吗?那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守望先锋再也不是一个非法组织了?我终于可以,可以加入守望先锋了,对吗?!”

安吉拉笑着点头。法拉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背后笑得开怀。

等到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连忙把安吉拉放开。可是医生却温柔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僵直的脖颈。

“再抱一会儿也没有关系的。”安吉拉低声说,“法芮尔,我真为你高兴。”

两个女孩安静地拥抱着。过了一会儿,法拉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们如果知道这一切……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吉拉静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嗯,他们一定会的。”

“不如下午,我们就买去瑞士的机票。苏黎世还有他们的墓碑,我们可以去那里,再看看他们……”

 

 

苏黎世的烈士公墓前,静静地矗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带兜帽的巨大外衣,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遮挡起来,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的样子。

她手里拿着一束朴实无华的白花,蹲下身来,轻轻地把花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加布里尔·莱耶斯的名字和他牺牲的日期。在旁边紧挨着就是杰克·莫里森的坟墓,他们两个从生到死,始终紧紧相连。

似乎不忍再注视下去,女孩想要转身离开。但她犹豫了片刻,又回到了莱耶斯的墓前。

“老兄,我来看你了。”她低声说。

她抬起右手,自然而然地打开了她个人定制的移动终端。她的手指灵活地操纵着电子投影,不一会儿的功夫,空气中就浮现了“时光微尘”的全息投影。

“你把它藏的可真是好,费了我不少时间。但我还是找到它了。”黑影说。她看着那全息投影,她知道里面存储着死神全部的回忆。

“我本来想自己先悄悄打开它,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懂的,这是职业病,估计改不了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太介意的,对吧?”

“但是,我又想,反正你也已经不会知道这些了。不如就当着你的面打开,也算给你个交代。”

黑影耸了耸肩膀,再度专注地凝视着死神的“时光微尘”记忆。

“请输入口令,”它说道,“这是唯一能够开启记忆,并且开启人格模拟的办法。”

“我知道。”她无奈地说,“所以我试了那么多种方法都没能把你破译。唔,看看我能不能猜到这老兄的口令吧。我们先来试试……DIE DIE DIE!!”

“时光微尘”毫无波动,它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圈。

“好吧,好吧,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她连忙说道,“我总觉得,这口令应该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她的目光渐渐凝聚在莱耶斯旁边的墓碑上,沉思了片刻。

“杰克·莫里森。”她轻轻说道。

一瞬间,蓝色的全息投影化为无数蓝色的记忆方块,呈球状爆炸开来。她被置于回忆球的正中央,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惊呆了。淡蓝色的光芒之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好,我是杰克·莫里森。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女孩的眼睛湿了。她擦了擦眼泪,却又涌出了更多泪水。

“我以为……我以前一直以为,‘时光微尘’最后通过记忆模拟的人格,应该是使用者本人啊……”

她抬起头面对眼前的光芒,最终挤出一丝笑容。

“嗨,你好,杰克。”

“跟我谈谈加布里尔·莱耶斯吧,你觉得如何?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一阵风吹过,繁茂的树叶随风而动,把“时光微尘”的回答湮没在一片簌簌声中。不远处的公园里,英雄的雕像依旧沉默地矗立,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偶尔传来。

真真好一个和平年代。



-THE END



如果你看到哪里,觉得有趣,觉得悲伤,或者觉得很感动,都请不要吝啬地告诉我。哪怕只是复述我原本的文字,哪怕只是单纯地说几句你的感受。

知道看了我的文字之后你的感受,这才是我更新的全部动力

创作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有如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望不见前方的灯火。

请为打动过你的文字的作者,点一盏微弱的明灯。



另外,我写了一篇关于这篇文想说的一些话。不打tag了,仅供有兴趣的人随便看看。随缘参见:

写在完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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