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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76|已完结】你虔诚的灵魂 -4

R76,命中注定的一对,Happy Ending

——Your Pilgrim Soul, 命名取自叶芝诗歌《当你老了》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上) 

第六章(下)  第七章  第八章及尾声

设定:

正剧,时间点就是OW游戏年2076年。

7年前守望先锋总部的爆炸,让莱耶斯和莫里森当场毙命。

地狱归来的死神发现他的记忆在渐渐地消逝,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

或许有一天,他会连他曾经的恋人杰克·莫里森也一起忘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在追查真相的路上,莱耶斯的身上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本章他们终于重逢。



76号士兵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孤独地行走人间的鬼魂。

他原本名字的主人,在瑞士的苏黎世有一块庄严的墓地。他后来还去看过一次,远远地躲藏着,用战术目镜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搜寻一线渺茫的希望。

他看到了安吉拉·齐格勒医生和安娜的女儿法芮尔,看到了一脸凝重的莱因哈特。他看到年轻的“猎空者”莉娜·奥克斯顿紧咬着嘴唇,泪水沿着护目镜边框淌得到处都是,却执拗地甩开工作人员递给她的手帕。

可是,当初在他的命令下被召集回来,共同参加联合国总部保卫任务的战友,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真是异想天开,一把年纪了还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明明从几十年前他就已经知晓了这世间的不公和残忍,如今却像个童子军一样不敢面对现实。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都在哪里。

在那篆刻着杰克·莫里森名字的墓碑旁边,加布里尔·莱耶斯和安娜·安玛莉的坟墓正与他紧紧相连,一如他们生前。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莫里森都已经记不太清楚苏黎世的样子。他依稀记得那里的风景很美,大家都还活着的时候偶尔还喜欢带着三明治去公园里野餐,顺便给慕名而来的年轻人签个名儿。联合国还在当地公园里给他塑了个雕像,用的是他年轻时的样子。莱耶斯总说那一点都不像现在的他——头发实在太多了。

在心底深处,他知道他什么都记得。只要花上一点时间,努力去挖掘一下,他那当了一辈子领导人的聪慧大脑就会把什么都和盘托出。可他从来都不这么干。

恰恰相反,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正在下意识地把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埋藏到记忆深处。他不能毁掉它们,就只能将它们深埋,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土,再压上一块石头,就像掩埋一个已死之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76号士兵站在屋顶上,抬起头仰望天边刚刚浮现的一丝光明。

这是他在外流浪的第7个年头,第2372个日子。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还跟莱耶斯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准备两人份的早餐,然后再去叫醒自己的另一半。但其实不论是他还是莱耶斯都清楚地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他们都在年轻时便接受了超级士兵的改造,身体的新陈代谢比普通人要慢上几十倍。他们可以连续三天不吃不喝地行军赶路也不会营养不良,更不用提是否需要按时吃早餐了。

事实上,自从他离开了瑞士,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好好地在一张像样的床上一觉醒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很少在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停留,一开始只是不接近繁华地带,部分也是为了逃避针对他的追捕;慢慢地,他却连旅馆和床铺都没法靠近。

他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美食,也喜欢听吉他弹奏的乡村音乐。农场的成长经历让他热爱生活,他有很多小爱好,有一些古怪得常常让莱耶斯嗤之以鼻。就比如他喜欢收集旧卡片和高达模型,喜欢电子陶艺和家庭手制木工,还喜欢在圣诞夜扮演圣诞老人去街道散发礼物。孩子们简直为他疯狂,他甚至一度想要不要在退休后跟莱耶斯一起领养一个战争孤儿,把她抚养长大,然后教导她要正直和坚强。

可现在他再也看不得那些东西。他有时甚至怨恨曾经的自己,对这个世界投入的爱太多太深,以至于现在仿佛一切都与他为敌。他在回忆之门上加了重重锁链,提防着所有人的接近,但最终他要面对的敌人却只有自己一人。

他停顿了片刻,陷入新的思索之中。

这些年来,他还未尝败绩。76号士兵所到之处,必能得到他想要的讯息。没有人能敌得过一个战场老兵,更不用提在昨夜那样的既定之局中悄无声息地消失,让他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他第一次觉得,这位神秘的对手就像他一样,是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鬼魂。

如果他终究无法以压迫性的胜利逼迫对方交代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那他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想办法永远地消除这个威胁。

否则,终有一天,当他们再次兵刃相见,说不定死的就是他了。

 

莫里森觉得他差不多也该走了。他花了太多时间重新搜索这个爆炸的厂房,等醒悟过来对方或许早已逃出天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起对方移动时那弥散的黑色身影,像阴影一样笼罩在他的胸口。他们的科技又提升了,竟能把一个人改造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要攻击这样的对手简直比跟一支智械军队作战还要困难,除非,你能在他毫无察觉时就接近他的身边。

他从工厂的屋顶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另一栋稍矮的房屋顶上。他游刃有余地跳过一个又一个矮小的障碍,手里握着脉冲步枪的样子就像端着一盏茶。多拉多的线索已经中断了,虽然他原计划在这里多停留几天,但现在混在那些受惊的游客之中一起离开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百米外的高处,死神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天还没有全亮,海边常有的迷雾让他看起来跟屋顶上的一个多功能天线盒没什么两样。他密切地注释着匆匆赶路的死神,不自觉地握紧了脉冲步枪的扶手。

那家伙看起来跟昨天晚上有些不一样,他想。就算隔着迷雾,他也能看出那人脚步虚浮,一副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或许昨晚伤到他了,76号士兵想道。如果是他自己,就绝不会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贸然地重新现身。

他看到死神转了个方向,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死神似乎对这边的路不太熟悉,犹豫着要走哪条岔路,还抬头看了看仍然在轻微冒烟的工厂。

废墟里还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吗?这么重要,以至于他要冒着巨大的风险重新回到自己差点被杀的地方去?

76号士兵转念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在潜伏的十几个小时和搜寻死神的几个小时里,他几乎把那地方给翻了个底朝天。就算还有肉眼看不见的,战术目镜的红外侦测系统却永远都不会搞错。

那就这样吧,他转念就做下了决定。

他又在屋顶上移动了几百米,重新回到来处附近。他绕了近路,一直等到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战术目镜之中。那人就像个活靶子,迟缓而笔直地向废墟走过来,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在这里的遭遇。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他想。再迟几分钟,自己或许已经坐上了前往古巴的轮船。可偏偏就在此刻,他们重新狭路相逢。

他对准死神的头部,为保险起见,先更换了一块全新的脉冲弹夹。

他知道,他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比这更好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勾下了扳机。

 

子弹打在死神的头上和胸口,穿透了人类所有可能的致命部位。

他担心着他的敌人会再次雾化,可他没有。死神倒下了,却没有血液喷涌而出。76号士兵并没有感到意外,就连他自己也很少会流血,可如果心脏和大脑遭到了损坏,就连智械都别想活下来。

但他还是在原地停留了一分钟,屏住呼吸,谨慎地观察着已死的目标。海风吹拂着死神的衣摆,他的两手空空,被杀死时连枪都没有能拔出来。

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威胁。76号士兵站起身,沉默地从后面跳下屋顶。

他本该就这样直接离开。他听说狙击手从不近距离查看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已经死透了,因为这很容易暴露自己。但他转念一想,为狙击手确认收尾的工作其实也是有另外的人负责的。可他现在就只有自己一个。

于是他半路转身,趁着早起的人们还都没有开始出门活动,加快脚步走回他杀死敌人的位置。那尸体还在那躺着,没有任何活过来、或者被人动过的迹象。他慢慢走近,直到站在那人的面前。

他用脉冲步枪戳了戳死神的手指,不出他的意外,皮肤的颜色已经变青了。死神的脸上还戴着那个可怖的面具,上面磕掉了一块,露出脸的一角,有什么东西在面具下微微地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或许是某种通讯装置,莫里森心里一动。这下他可赚到了,只要那东西还没有损坏,或许他还可以追查到更多跟高层有关的线索。长久以来的追寻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他难以控制激动的心情,在死神面前蹲下身来。

他缓缓地摘掉破损的面具,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死神的样子。

莫里森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重新恢复跳动的那一下重重地撞击他的胸膛,他差点跌倒在莱耶斯的身上。先是一阵惊喜在他心里滋润开来,像是早晨刚起床时半睡半醒的吻,甜蜜而梦幻,但紧接着,死神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却让莫里森猛然惊醒。

他放下脉冲步枪,跪在已死之人的身边,伸手去摸莱耶斯伤痕累累的脸颊。

他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几次都没有能够拨开死神戴在头上的兜帽。莱耶斯总喜欢穿这样的衣服,尽管莫里森一直都觉得这种过大的帽子只会遮蔽视野,会在与隐蔽的敌人作战时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

黏稠的血液仍然在缓慢地流淌。莫里森伸手去擦,但只是越擦越多。他干脆摘下全是血的手套,粗糙的手指抚摸着莱耶斯脸上的疤痕。他下意识地去握莱耶斯的手,却碰到了莱耶斯腰间硬硬的枪柄。他把它拔出来,看着那熟悉的型号和长度,突然间颤抖起来。

7年来,他一直独自默默承受的悲恸和心悸在一瞬间将他吞噬。他毕生从未流过的眼泪决堤而出,浸湿他的领子,倒流进他的鼻腔,灌满他的口中,尝起来湿咸又酸涩。在他的脑海深处,野兽一般绝望的嘶嚎渐渐地夺去了他所有的人格和理智。

他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再没有了寒冷和温暖,快乐和悲伤。

他抱住莱耶斯的身体,手指紧紧地嵌进莱耶斯的后背。过了好长的时间,他才再次看着那张仿佛只是陷入睡梦中的脸,轻轻在莱耶斯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加比,加比,”他呢喃着,“加比,天亮了。”

远处的海面上,太阳正照常升起。朝霞似锦,云散天明,这座南方小镇上的居民,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是在地中海沿岸的战场。”

“他们说有钱人不去佛罗里达度假。他们会直接坐飞机去希腊,在伊利奥斯的海边晒上一两个月,然后再去米兰看时装展。意大利的北边离法国南部很近,拖到七八月份就能在普罗旺斯看到漫天遍野的薰衣草。我从来没见过那玩意儿,我猜什么东西漫天遍野起来,应该都跟大麦田没多大差别。”

“要是再多点时间,可不能错过维也纳的音乐节。地中海沿岸最舒服的季节就是秋天,那时候还没开始玩命下雨,阳光也终于变得没那么晒了。我知道你总是嘲笑我不懂真正的音乐,但我没觉得洛杉矶流行的爵士乐比吉他要高明多少。不过某种意义上我也承认,古典音乐是永恒的经典。虽然,我真想听他们用吉他来弹弹看啊!”

“等等。我记得你不是说学会怎么弹吉他了吗?我怎么从来不记得听你弹过?”

“……哦,仔细想想是我记错了,学会弹吉他的是杰西。这小子学什么都快,就是一根死脑筋。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还活着,他连我们的葬礼都没有出席。我打从心底惦记他,如果他知道你最终死在我手上,搞不好他会拿着‘维和者’来找我拼命。”

“在我离开苏黎世之后,那些国家,我全都去过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加比。比我们这一辈子为了跟智械作战去过的地方还要多,你根本没法想象。我翻越阿尔卑斯山,从瑞士到奥地利,从意大利到法国。我还用飞机炸弹威胁过航空公司,潜伏在货箱里四十多个小时,成功偷渡到中国。没有什么人帮助我,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我想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再觉得我是那个曾经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了。”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英雄了,加比。我为之战斗了一生,可我却直到头发都白了才明白这个道理。人们从来都不需要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宿命,生而开始,至死如斯。智械也是人类自己埋下的恶果,一小部分人为了利益隐瞒真相而导致危机蔓延,最后却是我们来替他们收拾残局。”

“要是我早一点明白,早一点明白就好了。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这么努力。我们努力过头了,也认真过头了。我们总想着拯救更多的人,一不小心消除了人类最大的威胁。威胁没有了,还需要英雄做什么呢?”

“你看,我在说什么呢……我在犯浑。我就是个胡言乱语的老头子,早就该躺在属于我的坟墓里。为什么我没死在那场爆炸里?为什么我要自以为是地扮演什么英雄?”

“为什么我明明都说了后悔,却始终不肯改变自己?”

“为什么……最后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莱耶斯觉得,他刚刚好像睡着了。

这感觉很奇异。久违的无梦的睡眠让他整个躯体都感到放松。他伸展开四肢,如海燕借着海风滑翔。他感到身体和大脑像是在进行自我修复,他再一次找回年轻时的感觉。

那时候,不管刚刚战斗了多久,只要给他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他总是能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就像重新活了过来,又能再重上战场。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天的星空。

视线很清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没有找到死神的面具。

他不自觉地想要向着天空伸直手臂,去触摸那美丽的夜色。随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臂沉得像是灌满了铅,完全抬不起来。

他没法翻身,因为他好像身处在一个异常狭窄的空间,前后左右都没有冗余,只是恰好能容下他的身体。紧接着他才发现,他身边全是刚刚挖掘过的土壤——他正处在一个死神形状的坑里。

头顶的土地上,有什么人正在絮絮叨叨地说话。那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一瞬间,他找回了他之前遗忘的所有记忆。

他想出声,可是刚刚从地狱归来的事实冲击着他的大脑和身体,让他一时失语。

他们已经分开了整整7年,彼此都以为对方已经不在人世。可是上苍眷顾,让他们再次重逢。如今他们仅有咫尺之隔,他不介意再多等一小会儿。

于是他安静地躺在莫里森为他挖的墓坑之中,慢慢恢复着体力。莫里森说了很久,他也听了很久。

他听着莫里森自言自语。他听到莫里森傻气地笑,又认真地数着那些细微的过往。莫里森的声音时高时低,每一种语气他都曾在失去对方后的回忆中模拟过几千几万次。莫里森跟他讲述着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他独自经历的事情,那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只是让他觉得想哭。

直到冰凉的水滴滑落到他再次恢复知觉的脖颈,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哭。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但他却没有办法坐起身来。他的眼泪流淌过血迹干涸的伤口,让他感到刺痛,也让他感到重新活着。

头顶上,说话的声音停止了。黑影挡住了他的天空,他本能地闭上了眼。可他马上意识到是谁在看着他,又立刻睁开眼睛。

从下方仰望,莫里森湛蓝的瞳仁一如既往,就像他们彼此最爱的星光。

他没有听清莫里森说了什么,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感觉到那个身影瞬间滚落下来,压在了他身上。凌乱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和额头上,同样落下的还有莫里森滚烫的泪水。

“杰克,别哭了……”他沙哑地开口,那空洞而没有生命气息的声线却只是让莫里森的哭声更加哀恸。莫里森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脑袋整个埋在他的脖颈之间。他的杰克像年轻时那样蹭着他的耳朵和鬓角,热烫的眼泪把他的整个衣领都浸湿了。

他们就在这临时的墓穴中紧紧拥抱着彼此,很久都没有分开。土壤一点都不冷,温柔地承载着他们,像是见证一对历经磨难的爱人兑现他们曾经的诺言——

直到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他有太多话想告诉莫里森,但没等他开口,莫里森就堵住他的唇。他嘴里全是之前心脏受伤时倒流的血,现在都干涸了,黏在他的口腔内壁和舌头上,但莫里森毫不在意。

他们的亲吻带着泪水和血液咸涩的味道。莫里森吻的又快又急,拼命地伸进他嘴里,寻找他的舌头并与之交缠。比起情欲,这更像是在确认他死而复生的事实。所以他放任莫里森这样做,尽管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地恢复,而莫里森吻得他就快喘不过气了。

几分钟之后,莫里森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嗖地坐起来,充满愧疚的表情直白地写在脸上,莱耶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已长满胡茬的脸。他看到莫里森的额头正中央,有一道贯穿了整张脸的疤痕。

“谁把我的杰克伤成这样?”他轻轻地说,“没有我在身边的时候,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罪……”

莫里森摇头,抬手擦了擦一直没有停下来的眼泪。他看起来跟7年前几乎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仔细辨认,几乎没办法在那张被疤痕撕裂的脸上找到以前的杰克·莫里森的痕迹。

他的头发凌乱而参差不齐,鬓角处久未精心打理的胡茬一路蔓延到下巴和嘴唇。可最让莱耶斯痛心的,还是那双眼睛。

守望先锋的领袖眼里永远燃烧的火焰熄灭了。那曾经在满天星空下温柔地绽放光芒的眼眸如今却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灵魂的痛楚。他知道莫里森很痛,就算不说,莱耶斯也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莫里森,可在分别的7年里,他们都变得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他忽然惊恐地想起他戴在脸上的“时光微尘”。莫里森摘走了他的面具,却没有拿掉它。

“加比,你是不是非常想我?”

坐在他身上的莫里森突然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还带着干涸泪水的痕迹,但却已经露出莱耶斯熟悉的笑容。

莫里森的手指抚上那用来记录的单片眼镜。“时光微尘”的记录指示灯再度亮起,他觉得自己在莫里森的注视下仿佛无处遁形。

“你看,你戴着的这个单片眼镜,真像我以前用的旧版战术目镜。”莫里森说,“如果不是因为它在你面具下闪光,说不定我都不会发现,我以为是黑爪特工的人竟然是你。”

莫里森的话让他灵光一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是啊,我当然……非常想你。”他不自然地低声说。“上了年纪之后有点视线模糊,有时候在移动中看不清敌人。我就想,或许我也可以像杰克那样,搞一个什么眼镜来辅助瞄准……”

莫里森安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嘿,杰克,”他匆忙地转移了话题,“既然我没死,我们就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吧。你说呢?”

莫里森先跳上去,接着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了上来。他简单地跟莫里森解释了一下他死而复生的经过,并猜测大概是这种技术让他对自己身上所中的致命伤口进行了修复。莫里森点点头,帮他找回了死神的面具。他庆幸莫里森没有把这玩意儿扔掉,于是重新把它戴了回去。

“你要知道,”莫里森突然说,“就算你的脸毁了一半,我也绝对不介意。”

他僵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

“看你的样子,在外面餐风露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跟我回我的旅馆房间吧,杰克。我们之间有太多话要聊了,不是吗?”

 

 

已经很晚了,莱耶斯下榻的旅馆已经关门了。他和莫里森踩着一楼的窗户,沿着阳台爬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他昨天傍晚出发去废墟时的样子。沙发上扔着一袋脆玉米卷,床上的被子也没叠。地毯和墙纸倒还算是干净,负责清理的扫地机器人一定非常认真负责。

莫里森在沙发上坐下来,撕开玉米卷的包装袋就把零食往嘴里送。他吃得太急,有几次都差点噎到。莱耶斯去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抱歉。”莫里森低声说,“我大概有一个星期没吃什么东西了。我都没发现原来我这么饿。”

于是莱耶斯跟他一起翻找了电视下面的柜子。他们运气很好地找到一排玉米肠,一包牛肉干,一袋意大利产的巧克力威化饼干,一整罐烤腰果,和两包加了奶精和糖的速溶咖啡。旁边的冰柜里还有三种不同牌子的啤酒,以及一瓶看起来相当昂贵的威士忌。

“别客气,”莱耶斯说,“随便吃吧,我卡里有钱。”

莫里森当着他的面风卷残云。他撕包装纸的样子就像要扯碎智能机器人的肢体。莱耶斯看着他狼吞虎咽,觉得十分有趣。他们年轻时供职于美国军队,一个众所周知不缺伙食的地方。后来在守望先锋,虽然有时候一场战争旷日持久,但新研发的速食烹饪食品能在几秒钟内变成一盒香喷喷的美味。在他跟莫里森共事的大半生里,他还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的一面。

他忽然想起,莫里森是在农场度过的童年。也许他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过过这种忍饥挨饿的生活。

他们在床边坐了下来。莫里森把腰果、饼干和咖啡粉末整个倒进之前的玉米片袋子里,一边用牙齿撕扯手里的牛肉干,一边玩儿命摇晃袋子。玉米肠被他像吸果冻一样咽了下去,接着他打开袋子,把那些不明混合物直接倒进嘴里。莱耶斯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好好咀嚼,因为他没吃几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我真庆幸你做的饭竟然没把咱俩给毒死。”莱耶斯打开一罐啤酒,递到莫里森手里。“你这吃东西的方式太新颖了,搞不好齐格勒医生会想雇你去帮忙做化学实验。”

莫里森扯起一边的嘴角,莱耶斯猜他大概是在笑。又或者,他只是在用超级士兵强化的咀嚼能力试图征服那些硬的要死的牛肉干。他根本就没在看自己正往嘴里送的东西,等莱耶斯注意到的时候,他连那瓶威士忌都打开,兑着啤酒喝了个精光。

“你会醉的,”莱耶斯说,“杰克,你这个白痴……”

他说中了。莫里森的脸颊迅速地泛上红晕。超级士兵的体质对酒精的确是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但这种喝法……就算他是杰克·莫里森,他也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莫里森开始脱衣服。他的眼神迷蒙,突如其来的酒精和糖分让他浑身燥热,无意识地揉着脖子上泛红的皮肤。他只穿着t恤的样子更像莱耶斯熟悉的莫里森,莱耶斯没有忍住,凑过去吻了吻莫里森还沾着糖粉的嘴唇。

“加比……”莫里森呢喃着他的名字,有力的手臂向前抱住了莱耶斯的腰。

“加比……不要再……离开我。”

莱耶斯忍住涌上来的眼泪。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在透亮的电视机屏幕反光里看到他们俩身上全是泥土和血迹。他觉得他们不能再这么脏下去,于是他弯下腰,轻轻抱住莫里森的肩膀,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离开你,杰克,再也不了。乖,跟我去洗个澡吧。”

莫里森顺从地跟他一起站起来。醉酒的眩晕让他又差点跌倒,莱耶斯不得不把他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莫里森沉得像石头,好在他的力气开始渐渐恢复了。从前他能把莫里森整个扛在肩膀上穿过炮火硝烟的战场,现在稍微扶持一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们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浴室。这家旅馆在当地还算有名,浴室里的设施虽不算奢华,却也一应俱全。莱耶斯看到浴缸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把莫里森放进浴缸里,一边打开花洒,一边帮莫里森脱下血污的衣裤。

水渐渐满溢上来,莱耶斯不放心地查看了一下莫里森的身体,并没有找到什么伤口。

他猜那些血液应该是莫里森扛着他找地方掩埋的时候沾上去的。他全身的血都基本上流空了,可是他的身体里现在却又有什么在缓慢地流淌着。他摇摇头,努力消除这种异样的感觉,找了块毛巾,开始帮莫里森擦拭身体。

莫里森靠在浴缸里,像是已经睡着了。真是像条流浪的大狗,找到主人就放心大胆地又吃又睡,完全把警惕扔在了一边。莱耶斯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的手抚摸着莫里森身上的新伤,有些是弹片,有些是灼烧,还有整个肢体断掉重新愈合的痕迹。他不知道这都是谁做的,但他真想把那些人找出来,用地狱火散弹枪给他们每人头上来一梭子弹。

“杰克。”他低低地念着莫里森的名字,“这不该是属于你的生活。”

他拿过花洒,试了试水温,轻轻地对准莫里森的头发。热水渐渐让那支楞的短发变得柔顺,也冲刷掉了莫里森脸上泪水混着血液的痕迹。他尽量小心,不让水流到莫里森耳朵里,然后替他揉搓着泛红的皮肤。

莫里森砸吧着嘴,似乎还在回忆刚刚吃过的东西的味道。莱耶斯笑了。他好久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变得僵硬。他慢慢地清洗莫里森的身体,视线也逐渐向下移动,下意识地落在了那隐私的部位。

“时光微尘”不合时宜地闪烁起来。哦,这可不是我想要的,莱耶斯心想。

他可不希望这画面也随着他的记忆被留存下来。尤其是以后有一天等他死了,如果他没来得及销毁这玩意儿,那世界上所有人就都会看到前守望先锋领袖杰克·莫里森醉醺醺地倒在浴缸里,下面的家伙儿还精神无比。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浴缸旁边的架子上。反正,他记忆的主体已经重新来到了他的面前,就算一时不戴这玩意儿应该也不怎么要紧——他应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着两次发病吧——

“唔。”莫里森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看清楚眼前给他擦洗身子的人的脸,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加比,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莱耶斯撒谎道。他都快给莫里森整个擦洗过一遍,算时间也应该是过了一两个小时了。他没打算叫醒莫里森,他想让他多睡会儿。

他也想再多一会儿,看看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你肯定累坏了。”莫里森挣扎着从浴缸里爬起来。他从莱耶斯手里接过毛巾,胡乱地揉干自己的头发。“我把水放掉,加比,你也来洗个澡吧。”

“我自己来就行了。”莱耶斯按住莫里森的手,温和又坚定地说。“你去床上吧,我很快洗完,然后就去找你。”

莫里森凑过来,跟他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他笑着咬了咬对方的下唇,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莫里森走出浴室。

 


凌乱的衣服到处散落着。莫里森从床上拿起他的夹克,又踢开那条沾满了凝血和泥土的裤子。他费了好大劲才重新整理好床铺,然后在床边坐下来,有些茫然地感受着席梦思床垫的弹性。

这种看起来很“正常”的生活,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经历过了。在他与莱耶斯重逢之前,只要他躺在床上,他就无法正常入眠。他总是反复做着爆炸的梦。在梦境里,他一边无助地从高空坠落,一边看着整栋大楼的每一层都在他眼前炸开。他甚至能闻到火焰和燃烧物的气味。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他和莱耶斯的衣服,然后把它们远远地扔到墙角。

他的大脑还是有些晕眩,打个嗝都带着烈酒的气味。但他好久都没有觉得这么满足,仿佛那个曾率领着守望先锋战胜了整个智械军团的杰克·莫里森又回到了他身体里。他这么想着,又觉得心底一阵空虚。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或许明天一早醒来,他和莱耶斯又要面对危险而未知的未来,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又会先一步离去,把另一个扔回今天之前的原地,孤独地等待注定到来的死亡。

可是,正因为人生总是聚少离多,就更要珍惜眼前温暖的时刻。他抖开被子,赤裸着身子就钻了进去。被窝里很温暖,轻盈的布料覆盖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昏昏欲睡。他只希望莱耶斯能快点洗好,他想要好好地拥抱那副身体,那渴望早已取代一切意愿,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直没有间断。他安静地躺着,聆听着空阔房间里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之间,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就像有什么人弄翻了整个放洗浴用品的架子,然后又摔倒在地。接下来莱耶斯惊叫的声音让他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一个咕噜从床上翻下来,没有找到自己的脉冲步枪,于是他拿起莱耶斯的散弹枪就冲进了浴室。

浴室里依然只有莱耶斯一个人。他没穿衣服,身上和头发都湿淋淋的。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冲进来的莫里森一样,一双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瞪着洗漱台前镜子里的自己。

倒映在镜子里的是莱耶斯狰狞的脸。有一半被明显地烧伤,整块皮肤和肌肉都不见了,虽然从另一半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莱耶斯本来的样子。

莱耶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被他自己吓到了。看到这幅情景,莫里森也一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莱耶斯才把目光转向了莫里森。他看了看莫里森的脸,又看到他手里的散弹枪,眼里的惊愕瞬时变成了恐惧。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他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茫然和不知所措,“这……这是什么地方?”

莫里森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杀人凶器。他猛地丢开散弹枪,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把莱耶斯从地上拉起来。可看到他的动作,莱耶斯却只是更加向后退去。打破在地上的瓷花瓶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脚,莫里森心急如焚,却一步都不敢再接近他。

“我是杰克,”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焦虑和担心,“我是杰克·莫里森。加比,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到他的话,莱耶斯果然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似乎十分迷惑。

莫里森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道上下贯穿的疤痕。他不知道,是不是这道伤疤影响了莱耶斯的判断,让他无法辨认自己的脸。

“杰克?”莱耶斯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看起来只是非常、非常的困惑,但眼里已经不再带有那种害怕的神情。

“你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

莫里森愣在了当场。

他们都赤裸着身体,以一种诡异又僵住的氛围面对面凝视了好几秒钟。莫里森突然露出了然的笑容,他走上前去,从冰凉的浴室地板上把莱耶斯拉了起来。

“你不记得啦?这不是快到万圣节了,大家商量要搞个不一样的变装party,我特地找人帮我把头发染成白色的,化妆成可怕的吸血伯爵。”他牵着莱耶斯的手往外走,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手颤抖起来。“你要出的角色是死神,所以特地给你做了特效化妆。”

“死神戴个面具不就行了吗,非要把我英俊帅气的脸搞成这样子。”莱耶斯不满地小声咕哝着。他侧过头仔细打量莫里森的脸,莫里森有些心虚,却不敢躲开莱耶斯的眼神。

莱耶斯盯着莫里森的脸看了好几秒。直到莫里森快要坚持不住,差点要移开眼神的时候,他才疑惑地问道:

“杰克,我怎么记得……你的发际线……以前没有这么高啊?”

莫里森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我对……染发剂,有些过敏。”他轻轻地说,“所以……染了以后有些脱发。就变成这样了。”

莱耶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于是莫里森也笑了,刚才紧张的气氛仿佛也因为笑声一扫而空。他揉了揉莱耶斯的短发,温柔地把他塞进被窝里。

“最近工作太忙,我们都累了。明天一大早就又要忙起来了,赶紧睡吧。”见莱耶斯躺在床上,却不肯闭上眼睛,他亲吻上莱耶斯的眼睑,看着莱耶斯终于疲倦地阖上双眼。

“杰克。”他的声音很低,于是莫里森凑近他的嘴唇,想听清楚他的嘱咐。

“如果能看安吉拉扮一次女巫,我真是死也值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已经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但我不敢跟她说……杰克,你可是守望先锋的领袖……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长官,”莫里森点点头,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努力地忍住从刚刚开始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我保证完成任务。”

 

莱耶斯真的睡着了。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伸向一边,大喇喇地占去了半张床。

莫里森却依然无法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平静下来。他一直坐在床边,身上披着刚刚捡回来的夹克,凝视着莱耶斯熟睡的侧脸。

他的酒意已经完全地清醒了。夜风吹来,在这已近夏末秋初的时节还是有点微凉。他攥着拳头,连关节都有点发白,他浑身上下都因这强烈的愤怒而轻微地颤抖着。

从他摘下莱耶斯的面具,看到那闪烁着微光的单片眼镜时,他就明白了导致他们之间这场惨剧的原因。

他这些年去过很多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他手里就只有从苏黎世逃亡时带上的装备。脉冲步枪始终坚固耐用,可战术眼镜却总归需要更换零件。在他沿着店铺寻找能出售类似设备的店铺时,他也曾见过“时光微尘”的产品柜台。

那些推销员误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极力想要让他购买这款产品。他们告诉他,如果他开始渐渐地觉得自己有些忘事,那这款设备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几次擦掉眼角涌出的泪水,最终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不敢哭出声音。莱耶斯才刚刚睡着,也许他在梦中也还以为自己仍旧是年轻的加布里尔·莱耶斯,依然拥有健康而正常的身体,而守望先锋的大家也都还好好地聚在一起。如果现在把他惊醒,而他还依然处在遗忘的状态中,假如不小心让他发现了真相,他没有办法想象莱耶斯的心里会有多痛。

莫里森感到心乱如麻。他本以为将要终结的命运绕了一圈,又将他送回原点。

7年来,他第一次悲伤而愤怒地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个他用尽全力去保护的世界如此的对待。

为什么他们夺走他的一切,践踏他的理想,把他的骄傲和自尊磨得一点不剩,却还是嫌不够?

他疲倦地眨了眨眼,席卷天地的火光一瞬间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花了整整7年的时间才找到了当年爆炸案的真相。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他的故事,告诉刚刚才与他重逢的莱耶斯。


-TBC



如果你看到这里,那你一定不介意听作者说句话~

我想说的其实非常非常简单:

如果你看到哪里,觉得有趣,觉得悲伤,或者觉得很感动,都请不要吝啬地告诉我。哪怕只是复述我原本的文字,哪怕只是单纯地说几句你的感受。

知道看了我的文字之后你的感受,这才是我更新的全部动力

创作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有如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望不见前方的灯火。

请为打动过你的文字的作者,点一盏微弱的明灯。

谢谢喜欢,我亲爱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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